“这不是袒护,我只是觉得,我们应该用更温和的方法解决问题。假如依靠战争、依靠天灾、甚至依靠饥荒和瘟疫来控制人口数量,从而维持魔力循环体系的安稳,那和我们直接动手杀人又有什么区别呢?杀死一个人是不对的,杀死千万人更是大错特错,我觉得母亲一定不会赞同这种方法,天蒂斯。”
爱丽丝苦口婆心地劝说,她的眼神中充满了真诚,令天蒂斯不禁陷入沉默。
或许她确实太过天真,也太过软弱,但至少刚才那段话中,有一句话说对了,那就是女神大人的态度。正是因为知道女神大人绝不会赞同这种做法,所以当祂还留在伊甸时,天蒂斯从没有流露出任何激进的念头,直到祂离去,才一反之前的作态。
女神尚在时,能凭自己的威望压制那些凡人,令他们不敢逾越;女神离去后,连大树上的蛀虫都开始自诩神明。这种变化曾经是天蒂斯最看不起凡人的地方,但她转念一想,自己似乎也和那些凡人没什么区别了:她不也是被母亲大人压制着本性,又在母亲大人离去后才敢释放本性吗?
只不过,凡人的本性是贪婪与欲望,而她的本性是绝对的冷酷与严苛罢了。
冷酷地对待一切事物,又严苛地为它们划出界限,假如违背了这道界限,便是违背了现实,而现实与幻想不同。幻想总是沉溺温柔,奢望生灵能够改变自己的意志,克制自己的欲望;而现实则会毫不留情地抹除那些自负的反叛者,用他们的尸体证明,他们对这个世界的价值,既没有自己想得那么伟大,当然,也绝非自怨自艾者想得那么渺小。
不仅对待凡人是这样,或许,她对待自己、对待亲近的人,也是这样。
“所以呢,你要如何?”天蒂斯转身,微微仰起头,居高临下地俯瞰着爱丽丝的眼眸,在那绯红色的眸光深处寻找一丝动摇或犹豫,但一无所获:“要为了那些凡人,与我对抗吗?我倒是不怎么在乎,但爱丽丝,你确定自己打得过我吗?”
“唔!”
爱丽丝不禁语滞,随即脸上浮现出讪讪的神色:“不、不要说得那么严重嘛,天蒂斯,我可没想过和你打架。只是,母亲不是早就料到了这种情况,所以提前准备好了措施吗?”
“哦,你是说?”
天蒂斯目光闪烁,随即两人不约而同地抬起头,望向半空中一直默默不语,作为旁观者存在感很低的某个银发女孩。
天界:“……”
虽然女神大人临走前确实说过,自己作为观察者,可以在现实王权与幻想王权的立场发生冲突时,以第三者的立场做出决断,并且无论这一决断是否合乎心意,双方都需要接受,可以说给予了她很大的自主权。但问题是,时间已过去两千多年了,她可从没有行使过这项权利。
而今日,矛盾终于来到不得不爆发的节点了吗?
“由你来做出判断吧,天界。”爱丽丝目光闪闪地看着她,两只眼眸中充满了期待和鼓励:“这种时候,就该轮到身为观察者的你出面了嘛,这是母亲对你的期待啊!”
“我看你是糊涂了,爱丽丝。”天蒂斯毫不留情地嘲笑她:“别忘了,天界一直都在辅助我的工作,这些资料和数据甚至是她亲自整理给我的,难道你以为她不知道这件事吗?”
如果不是抱着默许的态度,天界怎么可能协助天蒂斯进行这项工作?
“怎、怎么这样!”
爱丽丝如遭雷击,不能接受这个事实。她马上将探询的目光投向天界,后者的目光却没有变化,仿佛默认了这件事。因为事实正是天蒂斯说的那样,当她向天界陈述了这项工作的必要性后,女孩只用了十分之一秒的时间就通过了指令,将其定义为必要工作。至于为什么不通知爱丽丝,完全是因为这件事和她没有关系,少女王权也需要权责分明,否则就会像今天一样,混淆不清。
天界的态度无形中说明了什么,爱丽丝不甘地咬住了下唇,慢慢低下头,整个人散发出一股消沉的气息。
天界忍不住看了她一眼,眼神一如既往的平淡,可是在那眼眸的更深处还埋藏着某种复杂深邃的情感,仿佛回忆起了过去的某件事情。
作为女神大人创造出来的天之圣堂控制核心,她自诞生以来的时间,始终停留于此,本没有岁月流逝的概念,更不会意识到过去和未来对自己有何区别。然而,当她从大脑中的数据库调取出那段记忆时,依然产生了一种淡淡的怀念感与陌生感,仿佛对她来说,这段过去不止发生在两千年前,甚至可以追溯至更久以前,她还在虚无中沉睡着,感受不到谁的呼吸时,有人温柔地对她说:“你该醒来了。”
“天界。”
那是她的命运初次诞生,以及初次被改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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