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若蓁看着同春道“同春啊,你是怎么伺候你们姑娘的,怎么几天不见她竟像是瘦了好些”
同春道“叶姑娘,您也帮我劝劝吧,我们姑娘整天胡思乱想,还不肯正经吃饭,中午饭也没吃呢,厨房里送来的东西,原样又撤了。”
叶若蓁惊愕“你到底怎么了”
七宝揉揉鼻子说“我今天觉着心里闷,不想吃东西,晚上多吃些补回来就是了。”
叶若蓁道“别说谎,我看出了你有心事。难道是因为先前那件事”
叶若蓁指的却是上回说威国公府小姐给掳走的事情,她原本是要来探望的,只是又听说是永宁侯带了七宝出去,其实并无大碍,便才没有前来。
叶若蓁说“我本想来看你,只是又觉着你并无事,我巴巴地赶了来,反像是有事一样,所以才没有过来,你可别因这个怪我呀。”
七宝道“我哪里是这么小气的人。且也不跟那个相干。”
叶若蓁笑道“那你到底为了什么”
七宝看着她,突然对同春道“你去看看三哥哥把海棠树折坏了没有。”
同春看出是指使自己走开,于是笑着答应。
七宝见丫头们都出去了,才握住叶若蓁的手道“叶姐姐,我问你一句话,你跟我说实话好不好”
叶若蓁愣了愣“你要问什么”
七宝说道“假如有一个人,大家都说他很好,他对你也很好,甚至有救命之恩,但是你却知道,有一天他也许会变坏变得对你很坏,令人无法忍受的坏,那你该怎么面对他,怎么处置这件事”
叶若蓁挑眉,端详了七宝半晌,道“如果是我,这人既然对我有救命之恩,滴水之恩还当涌泉相报呢,何况救命之恩,就算把命抵给人家,也是使得的。至于你说的他会变坏,我不懂你指的坏是哪一种,倘若是人品上的堕落,那么你既然知道,你就该为了他好,尽力去挽救劝说,这才不辜负人家的救命之恩呢。”
七宝呆呆地听着,似是而非“姐姐的意思,是不是说救命之恩最大了”
叶若蓁笑道“当然。这人既然能救你一命,不管是见义勇为还是随手之举,可见他的人品不会差到哪里去。所以你这说法很是自相矛盾啊。”
七宝砸了砸自己的脑袋“为什么你还是这么说啊。”
“什么”叶若蓁不解。
七宝叹了口气“没什么。我会再想想如何处置了。”
叶若蓁笑道“听说府里先前给你算了八字,说是八字不大对,那些玄学之事虽然不能尽信,但我看你这情形,避讳些是好的。”
说着她起身,走到七宝的书架前打量,看了会儿,回头疑惑地问道“你原先收藏的那些张大人的诗词呢怎么一本儿也不见了”
七宝哪敢说扔了,只信口胡诌道“是二房里的弟弟们读书,借了去了。”
叶若蓁大为吃惊“你不是最不喜欢人家翻你的藏书的吗尤其是张大人的那些诗词,对了,他的两本珍藏的手抄呢总不会也借出去了吧”
七宝嘿嘿一笑。
叶若蓁目瞪口呆“你这丫头是不是发昏了我当时要借看你还藏掖着不肯呢到底借给谁了快些去要回来,尤其是给小孩子看,他们哪里知道轻重,留神给你毁了”
七宝看着她紧张的样子,心想如果给她知道自己在上面题了字,还叫同春拿去烧,不知她是什么反应。
只是看着叶若蓁焦急的神情,七宝心中突然一动。
“叶姐姐,”七宝咽了口唾沫,“你、你是不是”
叶若蓁正心急如焚“是不是什么”
“你是不是喜欢这位张大人啊。”
叶若蓁登时满面通红“你、你这丫头越发发昏了说的是什么”
七宝看着她局促羞窘的脸色,掩住心惊“这有什么,但凡读过他诗文的,又有哪个不喜欢连我、我也是哼哼。”
叶若蓁听她补充了这句,脸色稍微平和了些“这么大了,说话还是不肯避忌,这话可千万别当着人去说,知道吗”
“我明白的。”七宝叹气。
叶若蓁定了定神,又忙道“你且快叫人,把那两本手抄的拿回来,那可是千金不换的。不要怪我没提醒你。”
七宝笑道“哪里还能拿回来,也许这会儿已经给那两个顽皮孩子撕坏了呢。”
叶若蓁抬手捂着胸口,好像给撕坏的是她的心“你、你真是造孽呀你早知道,妥妥地给了我岂不是好”
这日宴席结束。周蔚来给谢老夫人请安,又说起今日请客的事。
除了世子有些郁郁寡欢之外,可谓是宾客尽欢。
尤其是因为张制锦的到来,又做了诗,真真是锦上添花。
谢老夫人望着周蔚余兴未尽的脸,笑道“你觉着这位张大人怎么样”
周蔚道“自然是世间无两的人物。”
谢老夫人说道“我前些日子,有个打算,只是不便轻易出口,今日这位张大人不请自来,倒是又触动了我的心事。”
周蔚忙问,谢老夫人道“那自然是七宝的亲事了。”
周蔚听了,酒醒了几分“老太太的意思难道,是把七宝许给这位张大人”
谢老夫人道“你觉着怎么样”
周蔚眉头紧锁,思考了会儿道“按理说,张制锦当然是极不错的,年纪虽比七宝略大些,但人物行事连同出身,毫无挑剔。可是这张家庭院森森的”
“你想的跟我想的一样,”老太太点头“我也正担心他们家规矩多,一来怕他们不是想要七宝这样的新妇,二来又怕七宝进了他们家会受委屈。所以我之前没开口,但是今天他自个儿来了,倒像是有些缘分。所以我想让承沐再去探探他的意思。假如他也有求娶之意,不如就尽快把七宝的亲事先定下来,你意下如何”
周蔚沉吟片刻,回想今日宴席上那人的惊艳风采,心中也暗暗倾倒,当下躬身道“儿子只听老太太吩咐就是了”
这天,张制锦自威国公府离开的时候,身后洛尘还拿了两大枝子的海棠。
回到了紫藤别邸,小书房中,命洛尘拿了一个素白色的汝窑定瓶,盛了清水,将海棠插在里头。
洛尘道“九爷啊,咱们这院子里就有海棠花,虽然已经过了花期,但也不用就从别人家里特意再拿些回来吧采花采花的,也不好听啊。”
张制锦道“你打了水就出去吧。”
洛尘见他脸上虽有些微红,神色仍是淡淡的,便噤若寒蝉,当下手脚麻利地伺候他洗漱了,临出门心想“我们大人素来不喜欢应酬,今日是怎么了,人家明明没有请,自己居然巴巴地跑上门去。还喝的这个样子。”
洛尘退下之后,张制锦在书桌前坐了。
旁边桌上一个小宝鼎,里头焚着些甘松香,袅袅烟气掠了过来,在那垂枝的海棠花间萦绕,如梦如真。
顿了顿,他举手自抽屉里拿出那个小包袱。
打开来看时,最上面自是他的那本诗集,底下却是厚厚地一叠手抄诗文。
他拿起一张看时,写的是“夜月楼台,秋香院宇,笑吟吟地人来去。”字迹秀丽不俗,果然还是有几分笔力的。
这会儿,“啪”地轻轻声响,竟是有一朵小小地花苞掉在他面前。
张制锦将那枚小小地花苞轻轻捏起。
指尖是轻柔娇嫩的触感。
然而,星眸望着指上那淡淡的桃红,突然间张制锦有瞬间的恍惚。
仿佛此刻手中握住的,应该是更好更妙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