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城的三月初说早春都有点勉强, 风凉得紧,刮在脸上和冰刀子似的,钝钝生疼。
陆星延脱下校服外衣,单穿一件烟粉t恤和黑色运动短裤, 站在跑道上伸了伸胳膊和腿。
——真他妈冷。
冷就算了,高三这比赛队伍也太寒碜了,跑道上寥寥数人,一大半神色萎靡,棉袄外套都没打算脱。
在不远处青春洋溢的学弟学妹们衬托之下,活脱脱就是一群老弱病残。
最绝的是二十一班那哥们,都检录完了, 手里还捧着英语资料念念有词。
大棉袄套着,围巾裹得严严实实, 秋裤棉裤估计也没少穿,宽松的校服裤都没什么松动余地了。
神来之笔当然还要数他脚上那双看起来就很抗寒的雪地靴。
陆星延上下瞧了两眼, 心想:这他妈走三千米都挺费劲儿吧。
很快哨声响,混在老弱病残的健康少年陆星延边在心里唾弃何思越,边做好起跑准备-
这哨声,坐在教室的沈星若也听到了。
她坐靠窗位置,下意识抬头,往外望了眼。
跑道上的人起跑的同时,有一阵风从窗子缝隙吹进来, 吹乱她耳侧碎发,也吹起试卷一角。
后来她想起高三生活, 很少想到那些漫无止境的书山题海,倒总想起那天下午,她从窗外望向操场所看到的那个场景。
其实也没有多么具象,不过是白日天光晃晃,冬末的灰白被欢声笑语染上不具名的色彩,好像春天,触手可及。
她压了压试卷边角,本想继续写题,可迟迟没有下笔。
忽然她起身,和阮雯说了声上厕所,悄无声息从后门出去了-
四百米的跑道,三千米等于要跑七圈半。
跑第一圈的时候陆星延只觉得——
真是太他妈冷了!操!这个逼他不想装了!谁能给条裤子给件外套?实在不行那哥们的雪地靴也行啊!
跑到第二圈,身体终于热起来了,这个感觉就比较舒适。
他平日常打篮球,跑个三千米对他来说不算为难,再加上后头那群老弱病残的速度比散步快不了不少,他也就优哉游哉地领先个半圈的距离。
——反正他又不需要破奥运会长跑记录。
跑第三第四圈的时候,已经不少高一高二的学妹们注意到他了。
他皮肤白个子高,又长得帅,风骚地打扮一下,再加上有同行衬托,整个人就显得特别飒。
不一会,就有热情的小学妹抱着水在内圈陪他一起跑,大声喊着加油。
原本陆星延觉得一个人跑步实在是寂寞如雪,有人吹捧吹捧也挺不错。
可第五圈跑完,路过终点时,他一眼瞥见了跑道边双手插兜的沈星若。
沈星若微偏着头,面上没什么表情。
但陆星延也不知道为什么,瞬间就脑补出了电视里原配抓包的修罗场场景,他求生欲极强地朝沈星若屈起双手,比了个心。
然后又一秒冷脸,冲内圈的小学妹们边挥手边喊:“让让,别跟了。”
回头看了看,沈星若还站在那,没走。
陆星延心下大定,很快提速。
二十一班那雪地靴哥们半跑半走到第五圈的时候,陆星延闯过终点线,毫无悬念地拿下了这一届老弱病残男子三千米组的第一。
后面这几圈跑得快,陆星延有点累。
到终点后,他扯下额头上的发带,又拨了拨刘海,然后撑着膝盖,大口大口喘气。
主席台那及时播报高三的男子三千米比赛结果。
与此同时,一群小学妹组团来给他送水。
“学长你是叫陆星延吗?能不能加个微信。”
“学长你是一班的呀,好巧我也是一班,高一一班。”
“哈哈哈哈巧什么巧啊,学长我还和你一个学校的呢!”
冷风呼呼往嗓子眼钻,陆星延胸口疼,半天没说上话。
正在小学妹们叽叽喳喳的时候,前头忽然传来沈星若清冷又熟悉的声音——
“麻烦让让。”
就沈星若那纪检委加身的气场,往那一站,小学妹就瞬间噤声,并自动自发地为她让开一条道。
沈星若慢吞吞地走到陆星延身前,然后又慢吞吞地从校服口袋里掏出一瓶小小的怡宝。
陆星延抬头,唇角一侧往上挑了挑,从她手里接过水。
水被沈星若握着放口袋里暖了很久,是温热的。
就是有点少,陆星延喝了两口就已见底。
旁边有胆大的小学妹见他没喝够,想给他递,沈星若冷冷淡淡扫了人一眼,又从另一边口袋掏出瓶小小的农夫山泉。
小学妹们集体沉默,然后又集体转身,四散开来。
没办法,姜还是老的辣,套路还是学姐比较多。
陆星延喝完两瓶迷你装的水,总算是缓下来了,沈星若催他穿上外套,又催着他赶紧回教室自习。
其实去年沈星若转学过来的时候,陆星延也参加了运动会。
当时他报了男子一千米和4x300的接力,还有立定跳远。
男子一千米有体育生参加,他只拿了个第三名,接力和跳远都是第一。
那会儿两人的关系可以用势同水火来形容,一个隔三差五嘲讽人装逼,一个三不五时要给人坟头点香。
沈星若当时被分配到写加油语的任务,参加比赛的人她全都单独写了一条,只有陆星延没写。
不过一年时光,大家的改变却都不小。
高三没什么人在意运动会,比赛也好名次也好,权当完全任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