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安公公从小收养的孩子不假,可对方却从未将他们真正当作养子看待,他们甚至连养来逗乐子的宠物都不如,反倒像是被豢养的蛊虫一般,只等他们长大的那一日为他所用。他们每一人的性子都不同,教授的技艺也不一致,都是为了能在各种时候满足他的及时所需。敖焦到了现在已经不记得自己原本的性格如何了,他只记得负责调/教他的那位东厂阉人用尖细的声音一遍又一遍在他耳边重复着“你是一个目中无人的自大小子,你从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更不会把任何人放在心里。没人会喜欢这样的人,但你不在乎,因为在这世上你只遵从于安公公一人而已。”
他被迫成了自己从前最讨厌的模样,被迫进入王府做着自己并不感兴趣的差事,现在还要被迫陷害不问世事的闲散王爷通敌叛国……敖焦本以为自己早已成了行尸走肉,但被巫静涵问到后,他就此下定了决心,从怀里掏出准备好的一沓信函,毫不犹豫地扔进燃烧的炉灶中冷眼看它们化为灰烬。
何景逸面色不改地坐在椅子上,询问道:“既然证物已毁,王爷只等下官回去复命便是,又有何事需要相商?”
巫静涵悠然开口:“听闻镇抚司素来与东厂不对付,此次指挥使大人一无所获地回去复命,安公公自然不可能坦言是他自己的过失,只会将罪责推到大人身上,说是大人您故意勾结王爷隐瞒了实情。”
何景逸一言不发,但隐藏在袖中的手指却微微缩紧。
“有趣的是,敖焦方才与我等分享了一个惊天秘密,想来指挥使大人也会颇感兴趣,不知可愿一听?”
“……哦?不知是何秘密?”
敖焦在一旁嗤笑一声,接话道:“此事我也是无意中撞见才碰巧得知,怕是这世上知道的不会超过五人。那权倾天下的老阉狗安非烟——他其实根本就未曾净身过!”
砰!何景逸震惊之下不慎打翻了手边的茶杯,衣袖被茶水沾湿他却浑然不觉。
“那安非烟入宫时不知使了何计,竟然逃脱了宫刑!这些年来他不知宠幸过多少女人,亲生儿子竟有七人之多!他将那些女人养在郊外的宅子里,每次过去时都蒙上她们的双眼让她们无从得知他的相貌,之后再以安公公的身份收养那些孩子作为养子,可他们的地位却与我们这些真正的养子完全不同!呵呵,说到底,我们不仅是用完就扔的蛊虫,还是他用来掩人耳目的幌子啊……”
“那他这么些年来在后宫中出入自如……”
“哼,谁知道他是否私下与哪位宫妃有染?即便他强迫了那些地位低下的宫女甚至宫妃又有何惧?他安公公如此受狗皇帝信任,几乎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东厂都快取代了镇抚司的地位!怕是那宫中除了皇帝他谁也不放在眼里!”
见何景逸似乎并不完全相信的样子,敖焦直言道:“何指挥使若不信小人所说,大可去那净身房一探,看那安非烟悬挂的宝贝袋里究竟是何物冒充!”
几日后,皇宫内。
池溪婵正黑着脸擦拭着宫殿里的摆设,心里忿忿不平。
那日她被赶出王府捉进牢里,本以为自己的穿越之旅就此失败,不曾想竟忽然闯入一蒙面的黑衣人将她救走,下令救她之人还是当今圣上!池溪婵不禁感叹天无绝人之路,自己果然还是受上天眷顾的气运之女,于是她火速决定投靠明主,将王爷即将前去别院的行程告知了皇帝。可命运却再次与她开了玩笑,皇帝派去的十几名刺客居然无一生还,还让霍王爷就此加强了戒备,想再次刺杀难上加难。做皇帝的当然从来都不会从自己身上寻找失败原因,池溪婵因而成了众矢之的,侥幸被饶了性命却被安排为冷宫的扫洒宫女。
可她依然不愿就此认命。
不过是冷宫而已,那些大热的穿越剧里哪位女主没有被贬至冷宫过?这些低谷的岁月只不过是为了让她们养精蓄锐、厚积薄发,池溪婵深深相信,自己辉煌的未来仍在等着自己去把握!
虽说皇帝的饮食乃是大事,她暂时无法参与,但池溪婵并不愿就此浪费身负的西餐系统。她借助新奇的点心收买了一众太监宫女,甚至还借由别人的引荐与身居高位的安公公搭上了线。池溪婵看出安公公是个有抱负的阉人,趁着某日过去进献餐食时提出了些自己的想法。二人很快一拍即合,没用多长时日就让皇帝与一众大臣们愈发离心,认定只有自小服侍自己的宦官们才是真正为自己着想之人。
池溪婵美滋滋地想道,接下来就等那安非烟兑现他的承诺了。他可是口口声声答应过会助自己一臂之力,让皇上尽快宠幸于她。
“池姐姐,池姐姐!不好了!”一名年纪不大的宫女慌慌张张跑进冷宫,脸色因惊恐而异常惨白。
“出什么事了?慌慌张张的没个样子。”池溪婵进宫多日,早已练就了宫里老人惺惺作态的模样。
“安……安公公他,他被陛下下令当场杖毙!!!”
“什么?!”池溪婵手中的抹布瞬间掉到地上,“你胡说什么呢?!”
“没,没胡说呀。就在那御书房门口呢,侍卫已经打了许久了,大家伙儿连围观都不敢,只能远远看一眼。我也是听人说过后不敢置信才过去瞟了一眼,千真万确,那挨打的的确是安公公!”
池溪婵眼前一黑,下一秒便失去了意识,恍惚之间忽然生出了一个懦弱的念头:若是自己从此不再醒来便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