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出半个时辰,丽太后恶语威胁贵女们,还叫嚣着死不死的话儿,就叫西太后命人,直接给传到了东内。
此时裴嘉宪正在与中书令王涉,翰林学士许芳林等人在一处,就在建章殿中。
萧蛮尚在长安,虽说盲了两目,但裴嘉宪并未将他怎么样,只是将这位大惕隐给拘禁着,派了陈千里来回传话儿,要跟辽国太后谈条件。
大康的条件,是想要从西京道到大定府以南,所有的土地,再加上一个罗宾,来交换盲了双目的萧蛮。
辽国太后舍不得土地,当然也舍不得儿子,便想要割让的土地再少一点儿,于是,俩方便你来我往的胶着着。
西太后的女官是当着皇帝与大臣们的面报的这事儿,听罢,中书令王涉就先往后退了一步,冷冷的站着。
毕竟他家夫人郭氏,就是叫丽太后羞辱过一回之后,险些上吊的。
而别的几位臣子,也是笑的意味深长。
挥退了那位女官,直等到大臣们全都退了,裴嘉宪才问大太监柳航:"皇后如何说?"
柳航道:"皇后言,选妃嫔之事,全凭西太后作主,而西太后不好一人擅作主张,于是便将人带到了丽太后跟前儿,丽太后的性子,皇上也是知道的。"
所以,如今皇后这里还无风雨,倒是丽太后那厢,已经是闹的满城风雨了。
就在这时,翰林学士宋辞蒙诏,就进了建章殿。
整日公务繁忙,难得轻松一刻,裴嘉宪在这宋辞面前,便有在谋士陆如烟面前的自在,不过可惜,陆如烟去冬时,终因为体弱多病,没熬过冬天就去了。
"今儿朕不听故事,倒是想听听,方才王中书等人出门之后,都说了些什么,宋大人说来让朕听听,如何?"皇帝歪坐在张檀木椅子上,身后是紫檩木牙雕梅花凌寒的插屏,冷冷望着桌上绿玉翠竹的盆景儿,寒声问道。
不比皇后还未入南宫就整个儿修葺一番,这东内,先帝死时什么样子,如今还是什么样子。
当然了,皇帝因为先帝对于自己的肯定,一直以来,也格外在意朝臣们的看法。
这宋辞每日觐见,一半的时间,用来给皇帝讲自己这个风流才子在宫外遇到什么样的女子,又成了什么样的欢好。这种故事,皇帝只取其中一些乐趣儿,别的听过就忘了。
而宋辞了,讲的这些故事有多少是真的,又有多少是假的,就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另外,皇帝向来最在乎的,就是朝臣们对自己的看法。毕竟先帝算得上明君正主,一力辅佐他登上皇位,这时候,他最在意的,就是自己在朝臣们的眼中,是否有如先帝一般英明了。
"皇上得恕了微臣的死罪,臣才敢言。"
"直言无妨。"皇帝道。
"郭大人言,皇后贤良,但显然丽太后之妒,乃是天下少有。如丽太后这般之人居于太后之位,只怕是要妨碍皇家子嗣。"
毕竟如今讲究个多子多福,先帝一生二十几个儿子,皇帝到如今只有一个,朝臣们难免要作比较。
这时候还不使些女子们入宫来为皇上开枝散叶,大家自然要谈丽太后的不是了。
"可还有?"皇帝又问。
宋辞小心翼翼道:"王中书却不这么看,他言,丽太后自来就是没有心机的,而先帝一直拿她,也是当个……当个物什来亵玩,真正阻碍着不肯叫后宫进人的,还是皇后。毕竟只要皇后肯出来主持宫务,又何须太皇太后与太后们为此而奔波。"
毕竟才登基的新帝,而且裴嘉宪向来是一个,不会把喜怒哀乐流于表面的人。
宋辞朝夕伴驾也有几个月了,恩宠的时候甚至有幸能睡在皇帝的榻下。
但是,对于皇帝的脾气性格,到如今他都还未能把握。再者,就是皇帝对于自己那位中宫皇后,究竟是宠爱呢,信任呢,还是淡漠呢,饶是他日夜相处,讲了那么多的故事,还真就没有看出来过。
所以,此时当着皇帝的面说皇后,那怕只是借传旁人之言,他也提心吊胆,生怕要惹了祸患。
但是,话一出口,宋辞就发现皇帝的不对了。
他平日里听他说话儿,向来都是懒歪歪的躺着,或者大马金刀的坐着,还难得像此刻一般,忽而就站了起来。
"王中书果真如此说?"
"与微臣无关,皆是中书令大人说的。"宋辞虽说只能看到皇帝身着石青色袍子,宽阔的背影,他面向着那扇梅花凌寒的插屏,忽而一手攥上拽玉,紧紧的握着:"朕知道了,你退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