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门被撞开过一回, 只进来了罗九宁一个人,然后,又迅速的给关上了。
杜细奴曾经是个婢子,便如今独占一宫为美人,到底从小就是听人吩咐才会办事儿的那种人,吓的哇一声叫, 站在廊庑下便喊了起来:“肃王妃,你莫要过来,出去, 赶紧出去。”
罗九宁也不知道这翠华宫中如今是个什么情况, 但是, 听说陶八娘在里面,便是刀山火海,她也非闯不可了。
“杜细奴,我只问你, 陶八娘在何处?”罗九宁往前一步。
她自己都怕的要死, 那料杜细和自己宫中几个婢子和嬷嬷们似乎更怕,全是抖抖索索的, 她往前一步,她们就往后退一步,她再往前一步, 有几个宫婢直接吓的四散逃命去了。
这大约是因为方才, 裴嘉宪借力打力拿那契丹人撞开门的那一下,吓到了这些宫婢们。
罗九宁倒是可以虎假狐威作大旗了。
杜细奴颤巴巴的站了半晌, 见罗九宁上了台阶,忽而就跪到了地上:“肃王妃,我可一直都是在替肃王殿下办事儿的。”
罗九宁鼓着勇气上前,说道:“你的好,王爷一直记在心里。但是,陶八娘是怎么回事儿,她又如何会在你宫中,我此刻就要见她。”
杜细奴跪到了地上,指着自己那正殿道:“她就在正殿之中。”
罗九宁欲要快跑几步进去的,才要进去,便见于正殿中奔出个年约二十多岁的女子来,才出门就唤了一声:“阿宁。”
这女子穿着件青布面的褙子,头发梳的整整齐齐,面容与罗九宁有五分的相似,正是陶八娘。但她两行泪沟深深,面上皮肤粗糙,显然在离开皇宫后的这两年中,虽然侥幸活着,但是过的很不好。
“阿宁,你居然还活着?”陶八娘甫一见面,居然就来了这么一句。
罗九宁道:“八姨,你缘何要如此一问,我一直过的很好啊。”
“据说,那裴嘉宪将你禁锢在洛阳的肃王府中,生死不问不说,还因为你生了个无父的孩子,一直将你当个耻辱,誓要杀之。我是来救你的。”陶八娘说着便掰过了罗九宁的脸,在阳光下仔细的看着。
她穿着正红面的艳丽衣裳,脸上虽不过施着淡妆,但肌肤白里透着红,瞧着格外的鲜艳,分明还是当初在安济堂时小女儿家的样子。
便再仔细的看,陶八娘也看不出来,她那像是受过虐待的样子。
“裴嘉宪待你不赖?”
“他待我,很好的。”两个妾侍都在洛阳,长安的肃王府由着罗九宁一个人造,而丽妃每日都能从皇上那儿讨东西,讨来了就源源不断送到王府中,平心而论,裴嘉宪母子待她都不错。
“那我岂不是上当了?”陶八娘顿时尖叫起来:“阿宁,我是听说你日子过的很艰难,为了解救你才来的,既你过的好,我缘何要入这皇宫,缘何要再进这座翠华宫。我要走,我死也不要呆在这儿。”
这就对了。
烨王和太子想拿旧事攻击裴嘉宪,于是说服陶八娘自愿出来作伪证,而他们能拿来说动陶八娘的,就只有罗九宁。
所以,裴嘉宪明知烨王和太子联手,正在皇帝面前攻击自己,却是理都不理,先来翠华宫。
因为只要扯破了隔着陶八娘和罗九宁的这层膜,一切,都会不攻自破。
“阿宁,送我回烨王府,我不想见皇上,也不想再在这宫里呆那怕一刻钟,我此刻就要走。”说着,陶八娘便准备要往外冲。
罗九宁的脑子却是飞速的转着。
裴嘉宪在刚来的时候,估计也不敢确定陶八娘就在翠华宫中,是到了宫门外,见烨王府的人守着,才最终敢确定的。
而此时陶八娘只要出去,只要见了皇帝,她这辈子就休想出宫了。
但是,一个流落民间两年的宫妃,再度到帝前,还能得宠吗?毕竟陶八娘并非真的爱皇帝,而她还深知烨王等人的阴谋,这时候,烨王等人总要防不胜防的害死她。
她此时只要反了水,就可以洗涮裴嘉宪的清白。但是,她只要一出去,从此便是一生的冷宫生涯。
这才是裴嘉宪叫她自己想办法,带陶八娘出宫的原因吧。
他是想放她自由,毕竟只要陶八娘不出现在皇帝眼前,就一切好说。
“八姨,你的女儿已经死了。”罗九宁说着,一把拉上了陶八娘的手:“你现在必须跟我走。”
“你说什么?”陶八娘一声尖叫:“分明,分明徐夫人说的好好儿的,说孩子在长安,她找了人帮我看着的。”
罗九宁一把拉起还在尖叫的陶八娘,趁着裴嘉宪还堵在门外,转身便往后殿而去。
长安这座皇宫中所有的宫殿,因为宫中有一座太液池,大多都是傍着太液池而建的,虽说宫门被围着,但是靠近太液池的那一边肯定没什么人。
而不论皇帝还是烨王,最在意的,都是陶八娘会不会反水,压根儿没想过,她身为皇帝的嫔妃,在入宫之后居然还会想着,逃出宫去。所以,翠华宫后殿,临着太液池,婢子们经常汲水洗衣的那座小门上,倒是空无一人。
罗九宁牵着陶八娘的手,奔到那座小门上,还以为自己得找条船,顺着太液池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