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如许在殷国和赵国的时候, 常常参加宫廷宴会, 每一年, 宫中总是有许多的节日需要庆祝, 王公贵族们无所事事, 每日享受, 也大多爱开宴会,这种场合她去得多了,但她还是第一次参加草原上的夜宴。
没有上下席位之分, 没有屈膝奉箸的侍人, 没有祝酒作诗的文人, 也没有丝竹管乐香风软舞。沃突这个族长,就和大家坐在一起,幕天席地。他甚至挽着袖子,大喇喇坐在那亲自炙烤羊肉,熟透了的羊肉被他用匕首片下来, 全都递给身边的殷如许。
这里的男女老少都爱喝酒, 但他们这里的酒和殷国不一样, 用马奶还有其他东西做的酒,有股奇怪的酸味, 殷如许不太习惯喝。
“公主,喝这个。”乌日珠阿姆端来滤煮过的奶茶。草原上不产茶叶,所以茶叶都是和那些过来乌图部族的商队换的, 是比较珍贵的东西。“外来的人一般开始都不习惯喝这个, 公主尝尝这种加了茶叶煮的羊奶, 解腻呢。”
这样的喝法,殷国是没有的,殷如许尝了尝,觉得味道还不错。
周围都是她不认识的乌图部族人,但大家都没有什么拘束,自由地坐着吃肉喝酒,还有人唱歌跳舞。殷如许发现,乌图部族的人,不管是男还是女,都爱唱歌,时常是没什么事,有人突然开了嗓子唱起歌,旁边就会有人和,最后往往大家都一起唱起来。
男人们尤其是这样,他们声音洪亮,一把嗓子如同大鼓,许多人合在一起,比国宴上奏响的鼓声还要雄浑。
男人们唱了歌,女人们就手挽起手在一旁跳起舞。她们笑着脆声应和起来,腰肢上系着的彩色绸带因为旋转飘飞,惹得那些坐在旁边的男人们伸手去捞,被嫌弃地踢上一脚。
沃突也跟着唱起来,他的声音一起,就盖过了别人的声音。这些男人就像草原上的兽,不管是健壮的身躯还是响亮的歌声,都是他们用来吸引异性青睐的一种方式。沃突一边唱一边看殷如许,他没唱两句,所有人都哄堂大笑。殷如许听不懂他的歌是什么意思,但看其他人反应,也大概猜到他唱的是什么了。
沃突今天剃了胡子,时常有人过来好奇地看他,还有小孩子来问:“族长,你的胡子呢?”
几个年长的妇人也笑着说,“族长刮了胡子,都认不太出来他了。”
看样子,他是真的很久没刮胡子了,被人戳穿这事,沃突感觉很没面子,虎着脸把捣乱的小孩们赶跑了,又腆着脸对殷如许说:“有胡子看上去比较凶,那样更方便。”反正不是他懒的原因。
大家吃完了,还有余兴节目,男人们摔跤。这样‘野蛮’的活动,在殷赵之地都是看不见的,那里的人们都无比高贵,一言一行要进退有度,要注重身份,没人会做这种事,但在这里不一样,所有人都很乐意展现自身的力量。
有胆子大的勇士连赢几场,跑过来要挑战族长。沃突也是个好战的,手掌一撑越过面前的障碍就下了场。
“以为我刮了胡子看上去就不那么可怕了?”沃突哈哈笑,掰了掰手指,两下把人锤到了地上。那挑战的勇士非常强壮,被摔倒在地时,殷如许感觉地面都震了下,看得她心惊肉跳。
但是那人没事人似得,从地上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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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来动了动胳膊就认输了,沃突更是一副还没热身的模样,在一堆勇士里挑人上来继续打。
沃突还有点让妻子看看自己能耐的意思,结果越打越兴奋,打趴下一队人,时间已经不早了,他往殷如许的位置上一看,发现媳妇没了。
沃突:“……?”
“人呢?公主呢?”他大步走回去。
那日松端着酒在一边笑,“公主累了,阿姆送她去帐里先休息,看你打的那么开心,就没管你。”
沃突抓了抓自己随意绑在脑后的头发,有点懊恼,往公主帐的方向看了看,那边确实亮了起来。他在原地踱了两步,还是忍不住大步走了过去。
“族长干嘛呢,在外面转来转去,自己媳妇的大帐都不敢进去吗,这也太怂了,哪像我们的族长!”刚被沃突摔了个狗吃屎的勇士捂着摔疼的胳膊,幸灾乐祸地说。
其他被挨个摔了一圈的勇士们也都附和起来,兴致勃勃瞧着那边,等着看发展。
“诶诶,进去了进去了!”
这边沃突在公主帐外面搓了顿手,不知道自己该不该进去,还是里面的殷如许发现了他,出声询问,才把他喊了进去。
“你累了?”沃突一进公主帐,殷如许就感觉原本宽敞的大帐好像拥挤了起来。
殷如许娴静地坐在锦绣软垫上,微微垂头,“有一点。”她下午稍微休息了下,但一路从殷国过来,舟车劳顿,不可能那么简单就恢复精神。
沃突:“那你好好休息。”他说了又不出去,就那么看着她。
他穿着袍子和皮靴,扎着腰带,半长微卷的黑发扎在脑后,因为刚才的激烈运动散了些,加上一双绿眼睛,特别像黑夜里的野兽,坐在那不说话,有种说不出的虎视眈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