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置一间科普屋是乔忘川要求的。
那名家装师为了给科普屋增加一点酷酷的感觉,就在屋里设计了一些锯齿状的装饰和图案。
苏郁檀事先并不知道有这个设计,走进去看到那些锯齿时,脚步一顿,立刻深深地闭上了眼睛。
但这猝不及防的一次相遇,还是让记忆里那一片混沌的血色不断闪出,占据了她的思维。
她不由自主地浑身发凉,心脏一通乱跳。
“你怎么了?”乔忘川立刻发现了她的异常。
苏郁檀闭着眼睛,带着一点喘息说:“我不太喜欢……锯齿状的东西。”
乔忘川马上对那名家装师说:“去掉所有锯齿状的装饰和图案。”
那名家装师立刻道歉,并表示自己回去后马上改。
苏郁檀低着头,转身出了屋子,心里有点难受。
她难受并不仅仅因为锯齿的刺激,更因为这些小状况、小细节,常会冷不丁地冒出来提醒她:她是一个病人。
乔忘川跟着她出了科普屋,略微忧心地看着她:“我送你回去休息吧?”
苏郁檀摇了摇头:“把剩下的部分看完吧!答应你的事,我想善始善终。”
苏郁檀坚持着看完了。
临别时,满脸歉疚的家装师再次向她道歉。
苏郁檀摇摇头,有些自嘲地说:“这不是你的错,不需要道歉。”
乔忘川送她回家,神情懊恼:“你还好吧?”
苏郁檀重重地吐出一口气,给了他一个安抚的微笑:“还好。这种状况我已经习惯了,不碍事的,过一会儿就行了。”
她对乔忘川说:“你不要为难那名家装师,这不是她的错。”
乔忘川点点头,神情柔和又歉疚:“你放心吧!我不是那样的人,不会把情绪发泄在无辜之人的身上。”
两周之后,那名家装师带着一名技术员和一队装修机器人,开始进场装修。
装修工期并不长,只有一个星期。
这是因为现在的装修,完全不需要再像1000年前那样,墙壁要一层一层地刷,水电工、泥瓦匠、木工等各个工序的工人要一批一批地轮流进场。
现在的装修材料已经不能叫装修材料,而应该叫作装修组件。
每一个装修组件,都是由家装师提供准确尺寸和材质属性,发到厂家精确定制。
这对于厂家来说并不复杂,因为高度发达的3D打印技术,已经让精确定制变得简单高效、成本低廉。
厂家做出来的每一个装修组件,都有各自的编码,该用在什么位置一扫码就知道了,比拼图还方便。
组件与组件之间,尺寸也都是严丝合缝的,不需要现场再切割打磨。
把这些装修组件运到施工现场后,装修机器人用螺钉、铆钉或热熔等技术,将它们拼装、固定好就行了。
这种装修方式,拆旧换新很方便,中途进行维修或小范围改装也同样方便。
贝儿那件案子结束后,苏郁檀又办了两个并不复杂的案子。
一个案子是失业的单亲爸爸家暴孩子被邻居举报。
苏郁檀和公诉律师按程序向审判法庭起诉,将孩子的监护权转移到了孩子母亲的名下。
那个家暴孩子的男人,被判处向前妻和孩子支付惩罚性高额抚养费。
虽然他现在失业没收入,这笔钱可以先欠着。但只要他将来经济状况一好转,这笔钱就必须得连本带利地偿还。
除非他后半生都在烂泥里打滚,一直过着朝不保夕的日子,这笔抚养费是别想赖掉的。
另一个案子是继母不愿抚养继子,申请变更继子的监护权。
由于孩子的亲生父母都已过世,苏郁檀就多方奔波,最后按照双方的意愿,将孩子的监护权转移到了他的叔叔婶婶名下。
这两件案子都办好之后,3019年的春节也到了。
在养母去世之后,苏郁檀其实不太喜欢过年。
陆晓知、艾薇儿和陈若水,每年都会关心她怎么过年,也都曾邀请她去他们家过年。
苏郁檀却并不喜欢去别人家过年。因为不是一家人就不是一家人,勉强凑在一起过年,她只会更别扭。
尤其是陆晓知家里,她是极不愿意去的。
陆妈妈对她很亲切、很同情,却又总是有意无意地防着她跟陆晓知太亲近。她跟陆晓知多说几句话,陆妈妈就会忍不住来打岔。这种矛盾又防备的态度,让她浑身难受,干脆就不去了。
不想让别人担心她,也不愿意躲在家里顾影自怜,苏郁檀就故作潇洒地在每年春节出去度假。
今年春节,她打算去明珠群岛旧地重游。
十一岁那年,她经过了几次精神科手术,终于恢复了正常的思维能力和意识活动,却对画画以外的任何事都没有兴趣。
准备收养她的养母,就带她在那里住了一个月,让她重新找回了生活的乐趣。
后来,养母又带她去过很多地方旅游。她最爱的,却始终是那里。
养母去世之后,她思念那里,却没有再去过。
如今,她站在了一条分界线上,面临着向前走还是向后转的问题,她很想再去那里看一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