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傅知焕必须让他在活着的时候,亲口承认自己的罪行。
这可能是第一次,傅知焕在面对着犯人的时候,抛去了自己所有的冷静,而是用这种极端的方式说出这些话。
因为他此时此刻的身份,不是一个检察官,而是一位兄长。
气氛降到冰点。
终于,五十九岁的张宏锐在这一刻,情绪彻底崩溃,他无力地往后滑了一下,被一旁的护士眼疾手快地扶住 。
他抬起头,看着面前的警察,声音还发着抖“我认罪。”
这句话,宛若一锤定音。
虽然张宏锐说得很轻,但恍惚间,仿佛能听见这三个在空旷的房间里,环绕似的回响。
傅知焕得到了自己要的答案。
他没再停留,而是干脆地转过身,朝着门口走去,但没迈出几步,就觉得眼前突地一黑,颅内嗡嗡作响,一片晕厥。
他闭上双眼,稳住步子,深吸了口气,调整了下自己的情绪。但再次睁眼时,眼底已经是一片通红。
二十年。
无数个寒来暑往,星辰披着月光踽踽前行。
他终于等到了这句认罪。
医院长长地通道,从一头走到另一头,只需要半分钟。
然而就在这半分钟里,身后的重症监护室突然传来一阵喧哗,无数医生和护士冲了进去,伴随着高声的呼喊,脚步声凌乱。
傅知焕停了下步子,没回头,走上了电梯。
屏幕上鲜红的数字一个个往下跳着,然后到达最小值。
“叮”
电梯门缓缓打开。
傅知焕穿过大厅内熙熙攘攘的人群,穿过排着长龙在窗口付钱的家属,再穿过无数盏灼目的白炽光。
感应玻璃门缓缓拉开,傅知焕下意识抬了下头
温阮站在门前,笑着朝自己望来。
背后是一片漆黑的夜幕,除了弯成镰刀形状的月亮,便只有几个寂寞地星子点缀在上面,光芒若隐若现的。
她似乎从傅知焕的眼底看出了什么,然后走上前,踮起脚尖拥住他,在他的耳边温柔地说“来,抱一下。”
傅知焕微怔,方才一直空洞而又毫无一物的眸子里,突然多了一道光。有股温暖冲开了密布的乌云,穿过寒冷的冰棱,一直蔓延到那被冻僵的心底。
“张宏锐认罪了吗”温阮问。
“嗯,认罪了。”傅知焕回拥住她,像个患得患失的孩子一般,收拢着自己的胳膊,语气温温缓缓的“他已经悔过自新了。”
温阮听得出来,傅知焕在说这句话时有些刻意哄着自己的语气。
她大概能猜到,过程恐怕不像他说的那样顺利,但却只是弯起唇角轻轻笑着,没有拆穿“嗯,那就好。”
两人并肩往前走。
穿过医院那郁郁葱葱的林荫道,穿过路旁边雅致的长亭,穿过那条铺着鹅卵石的石子路。
但和之前不一样了。
他不是一无所有。
一直到上了车,傅知焕的手机突然震动了下
张宏锐进抢救室了,医生说大概率活不过今晚。
活不过今晚
五十九岁。
这么算算,或许也勉强算得上寿终正寝。
傅知焕嘲讽似的勾了下唇角,将手机随手丢到一旁,然后调整了下呼吸,故作无事地准备开车。
但手刚放下,却发现自己连挂挡的力气都没有。
他的手背轻颤了下,然后突然无力地垂下头,抬起一只手撑着自己的额头,紧紧闭上双眼。
温阮转过头。
即使没有看见傅知焕脸上的表情,此刻也能读出他内心巨大的痛苦。
那是一种虽然没发出任何声音,但却仿佛在撕心裂肺嘶吼着的压抑。
不知道为什么,虽然还没开口问发生了什么,但温阮却依旧感到莫名的想哭。
她抽了抽鼻子,深吸一口气,直起身抬起手,轻轻抱住傅知焕的头,然后哑着声说“从明天开始,潼市就放晴了。”
世上,还是有很多的东西,从来不是你愿意等,就能够得偿所愿。
但总会等到拨云见日的那一天。
“我可以陪你一起等。”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开始就是甜甜了
儿子明天给糖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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