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之澄不敢抬眸看陆寒,只是侧了侧眸子,看向自个儿书案上乱糟糟的一堆。
许是她头先慌了神,所以不小心让上面的一堆书移了半寸,恰好露出最底下那本聊斋志异的半个角来。
就只是半个角而已,却还是偏偏让陆寒给发现了。
“”顾之澄沉默半晌,见陆寒久久未作声,似乎在等她的回答。
只好认命地将脑袋越垂越低,做贼心虚地将那本书往里头塞了塞,把露出的半个角重新藏了起来,然后抬起小脸冲陆寒讨好地笑了笑,意图蒙混过关“小叔叔,不过是本寻常的书,没什么的。”
她小小年纪,却已是雪肤清目,笑起来眸似月牙,即便明显是装出来的笑,眼尾也似含了蜜,甜得沁人。
陆寒知道他这个小侄子惯会卖乖讨喜,已比以前聪明伶俐了不知多少,以退为进,欲擒故纵的把戏都玩得极好。
若放在平时,受了顾之澄这么一笑,他定是容易心软罢手,但今日不同。
他心里总似憋了一股气,想起她怯怯惊惧想要逃离他的眼神,他心口就涌上一股没来由的郁躁。
明明他已待顾之澄如亲生侄儿,想着既然顾之澄如此年幼可爱,便待顾之澄好一些。
可偏偏顾之澄却一点儿也不识相,不仅不亲近他,反而话语间皆是畏惧之感,恨不得离他越远越好。
所以陆寒心里憋屈,自然是怎么让顾之澄心里拧巴,他就盼着怎么来。
顾之澄越是遮遮掩掩,他就越是要拆穿顾之澄。
所以尽管顾之澄刻意压着那一堆书,陆寒还是伸出手,直接抽出了一堆书底下的最后一本。
聊斋志异。
陆寒提着那本书,眉梢微挑了挑,很快又紧皱起来,言语间蒙上了一层冷意,“陛下平日读书,都是看这个”
“”顾之澄心虚地垂下眸子,小脸微红,被发现拆穿之后,脸颊有些火辣辣地烫,小声低低辩解道,“倒也也不是总看的,只是闲暇时才看一看。”
“陛下如今该以读圣贤书为重。这等闲书,还是少看为妙。”陆寒放下书,轻嗤一声,眸中掠过一缕寒光,“也不知这等祸害陛下荒废时辰的书,是谁买来的。”
“小叔叔”顾之澄低声唤道,忍不住勾了勾指尖,小心翼翼地提醒陆寒,“这书是你送我的。”
陆寒脸有些疼,眸色讶然地看向顾之澄。
顾之澄见他当真忘记了,便再多提醒了一些,“那日小叔叔带我出宫,回来时在街市上买了不少东西。”
陆寒神色微动,想起来那日顾之澄生辰,他见顾之澄出宫之后简直如同放飞的雀儿,虽表面风轻云淡着实际眸子里的新奇和跃跃欲试是藏不住的,心中也有些好笑。
顾之澄成日待在宫中,从外见过宫外的世间是如此纷繁多彩,所以陆寒也起了些恻隐之心,忍不住对他好一些,让他多买些小玩意儿带进宫去。
当日顾之澄在清河坊市,小手一股脑点了哪些小玩意儿遣人去买,他也没怎么在意。
没想到这书,居然就在其中
陆寒不自在地轻咳了一声,神色淡淡地将书收到了自己袖袋中,不咸不淡地说道“既是如此,那臣便先替陛下收起来,待陛下学有所成,再归还陛下便是。”
“”顾之澄眸子里泛上一丝可怜,还有摇摇欲坠的希望,“小叔叔,现下还是歇息的时辰。”
“待陛下学完五御,再歇息也不迟。”陆寒负手而立,脸颊如玉似有光华流转。
“可是鲁牧还没来”顾之澄语气里也带了抹小可怜的味道。
鲁牧是兵部尚书,亦是教她五御的老师,以往都是鲁牧来了,她才开始看讲授五御的书。
不过那些书她上一世都已看过,所以每回都轻松在鲁牧那儿过了关,又省下好多时辰可以用来看话本和山海图志。
“鲁大人今日不会来。”陆寒绷着下颌,脸色仍旧冷冷清清。
顾之澄眸里泛起些光彩,“那今日朕能歇息”
“日后也不会来。”陆寒继续说出来的话,让顾之澄心中隐隐约约期待了起来。
莫非她以后都不用再学五御
陆寒眉眼淡淡,漫不经心地又补充了一句,“鲁大人亦诸事缠身,以后,将由臣来教陛下射御两术。”
顾之澄
从九天云端如坠十八层地狱的心情,不外如是。
“既如此,陛下便好生看书吧。虽如今大雪封地,不能驭车,但陛下可先从书上学一学。”
陆寒从顾之澄一堆放得乱七八糟的书中翻出专讲五御的书,递给顾之澄。
旋即望着顾之澄乱糟糟的书案,皱了皱眉,弯腰替她收拾起来。
顾之澄假装认真读书,眼神却禁不住朝陆寒那儿瞟,心里慌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