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好做出这样的决定,人心动荡是肯定会发生的。
为了保持“公允”, 不干扰别人的选择, 她那一天都没有怎么出现在众人的面前,除了下午的时候拉了子昭在院中亲自鞭打了十下以外, 几乎是足不出户。
被打的子昭已经做出了心理准备, 加上阿好的鞭子下手不重, 对他而言都是些皮肉伤,又见到使馆中暗潮涌动,作为一个外国人,他理智的选择了不去掺和这些事。
反正他是无论如何一定要去王都的, 根本不会有第二个选择。
“不是我说, 您何必隐忍到这种地步”
子昭选择隐忍低调,一直小心随侍他的傅言却心有不甘, “被一个人女人当众抽十鞭子, 您难道就不怕回了王都后有人嘲笑你吗”
“这有什么”
在此之前,子昭面对各路人马的刺杀,受到过的伤也不知道比这个重多少, 挨了几下这象征意义更多的几鞭, 对他来说简直不痛不痒,只是穿衣服后和皮肤摩擦会有点不方便罢了。
他已经决定伤好之前不着上衣了,反正天气还热着。
“又没让其他人折辱我,阿好亲自动的手, 就算我挨几下, 也不过是我和她之间的情趣而已。谁要说给他说去, 活该一辈子没女人。”
子昭趴在那里给傅言上着药,扭头不以为然道。
怎么听这语气,还有点得意洋洋
同样是单身狗的傅言瞪大了眼睛,感觉自己的人生观都受到了冲击。
“贵人,现在使馆都传开了,庞国王师叛变了,此去不安全了”
但比起这个,更让傅言忧心忡忡地是其他事。
“我们混入庞国,原本是为了借助庞国的兵力假道回殷,但现在我们除了要躲避您敌人的刺杀,可能还要面对庞队的追击,您说我们是不是趁此机会离开,悄悄上路更安全些”
留在庞国的一个多月证明子昭的选择是对的,那些刺客也不知是失去了目标还是没办法再和之前那样围追堵截,总之子昭在庞宫里深居简出的那段时间,再也没有遭遇过一次刺杀。
如今他们已经随着出使队伍如愿上路,一路上风平浪静,很可能这些刺客长时间搜寻他们行踪不果后选择了回去复命。
所以,现在更多的危险反倒来自于庞国这边,而且,目前局面比之前还要危险。
作为子昭的“小臣”,傅言自然是把子昭的安危放在第一位的,王女好这样开诚布公地告之了接下来的危险,他出于子昭的安全考虑,希望他能选择离开。
毕竟那个王女已经说了,无论是什么人,选择在第二天日出之前离开,她都不会阻止。
“我不会离开。”
子昭摇了摇头,毫无保留地拒绝了自家谋臣的建议。
傅言只是个奴隶,按理是不该忤逆主人的决定的,尤其他的“主人”又是这么尊贵的身份。
可现在事关生死,主人的身边又没有其他的从者,他不得不硬着头皮再次劝谏
“如果您真的爱慕这位王女的话,其实可以先赶回王都,然后再借兵回来保护她。到时候您英雄救美,对方心存感激,说不定就水到渠成”
“根本不是爱慕不爱慕的事情”
子昭撑起上半身,动作过大牵扯到了上半身,龇了龇牙又趴了下去。
“是下奴放肆了,竟然试图摆布您的决定。”
傅言生性谨小慎微,立刻跪在子昭的身前认错。
“我没责怪你的意思,我明白你的担心。”
子昭好脾气地对着傅言摇了摇头。“但是你不明白我非要跟在子好身边的原因”
他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和一个奴隶解释清楚他的想法。
“你看,她是王女对吧”
现在使馆中人人自危,也没有什么耳目可言,子昭终于放纵着自己说出最大的秘密。
“而我,现在的我,是王子。”
这是在炫耀你们很相配吗
傅言果然用迷茫的表情看着自己的主人。
“我是一个不合格的王子,傅言。”
子昭趴在枕头上,用温和的表情看着自己过去的友人。
听到子昭对自己的判断,傅言更加惶恐了,精神越发恍惚。
“这并不是什么说不出口的话。我的大伯是殷王,我的二伯是殷王,我的父亲如今也是殷王,但我的伯父们子嗣众多,基本没有轮到我当王子的机会,所以我虽然也是王室,但我从来没有受到过为王的教导。”
他的眼神和煦而平静,“过去,我的兄弟们在王都里端坐,而我在荒野里漂泊;我天性懒散,也缺乏处理国政和应对政治斗争的能力,我甚至没见过真正的宫斗是什么样子”
“您生来不凡,是天纵的英才,也是注定要成为贤君的人呐”
傅言连忙俯身。
“得了,这种阿谀奉承的老套话以后就留着应付王都里那些老家伙们吧,你和我一起工作生活了好几年,不知道我是什么英才吗能比别人多扛几根木头就是能成为贤君的人马这种话我听着都啼笑皆非啊。”
子昭率直地这么一说,就连傅言也没办法接口了。
“但子好和我不同。”
子昭的眼神里有着向往和敬佩,“子好是天生的王女,她被殷人和庞人教导过最正统的为王之道,也知道该如何应对各种复杂的局面。”
“比起只是因为是父亲的长子这种莫名其妙的理由成为嗣子的我,她才是那个合格的继承人。”
他轻轻地笑了。
“而这些,正是我最缺乏的。”
“哪怕她现在遭受困境,也比我强的多。她有大义,有名分,有多年来积累下来的声望。她过去读过许多书,了解过许多事,现在也在一直认真学习和了解外面的世界,凭借过去的积累努力解决着一个又一个的危机。她还拥有许多很优秀的臣下与年轻人。”
子昭看着傅言若有所思的神情,知道他也明白了。
“为什么我会遭遇刺杀因为刺杀我的人知道,我是个什么都没有的人,哪怕他们明目张胆的杀了我,也不必付出什么代价,我就是这么个无用的人。”
但子好不同。
她的敌人都忌惮她,可她的敌人都不敢真的下手。
她以往累积的东西越多,谁真的杀了她,以后会掀起的复仇怒涛就有多高,所以哪怕再怎么恨不得她死,也只能用一些背地里的伎俩对她下手。
“如果您只是想得到王女子好的支持的话,其实现在有更好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