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见识浅薄的小宫女都不忍心地别过头去,哪怕是那些经年的老嬷嬷,亦是有些脸色发白,唯有尔芙坐在官帽椅上,不紧不慢地品着诗兰奉上的香茗,浅笑吟吟地望着穿堂前的这一幕,招呼着在场众人看仔细“们大家伙儿也都好好看着些。
们有的是小选进宫,辛苦熬了半辈子,这才熬到管事份上的嬷嬷,还有在家里活不下去就自断后嗣传承的可怜人儿甭管是什么出身吧,但是能够走到今个儿都不容易,所以我希望们能珍惜们已经拿到手里的一切。
我这人心善且手软,们好好当差,甭管是谁,甭管出身来历,我不会亏待们。
可要是有人以为我好欺,便跟我玩阳奉阴违、损公肥私的这套花活儿,我亦是翻脸无情,好点的就送到内务府慎刑司去做苦力,能不能活下去,凭们各人本事儿,再惨点的就和眼前这小江子一样,受尽刑罚,直接当着所有人就扒了外袍杖毙,死都死得不光彩。”
说着话,她还不忘吩咐赵德柱将后面小厨房熬煮的参汤给小江子灌下去。
一碗碗泛着苦味的参汤如白水似的灌下去,绝对不是尔芙钱多得没有地方花了,她是怕小江子熬不过去刑罚,也是怕一顿不咸不淡的板子吓不住这些人心底的贪念,唯有让这些人亲眼瞧见小江子是如何受苦、如何生不如死,才能让他们有所收敛。
至于小江子,他这番苦头也不白挨。
之前赵德柱将小江子抓过来时,尔芙就在厢房见过他了,尔芙答应他,只要他将这出戏演完,便不再追究他之前损公肥私、贪墨公中的过错,还会给他一纸契书,放他自由离开,所以别看小江子现在哭爹喊娘地叫得惨,心里头却是有盼头的,也正是因为如此,他才能配合赵德柱乖乖喝下那些给他续命的参汤,继续在各种刑具间打转遭罪,不然怕死怕苦的他早就选择咬舌头自尽了。
足足一个时辰,遍体鳞伤的小江子被人拖到了尔芙和各处管事的跟前。
“太医开出的方子还真有用,竟然让他将这整套刑罚都熬下来了。
不过这样也好,我也不愿意我自个儿住着的地方沾染上血腥,让人去找卷破席子来,将他裹了丢到城外头去,若是他能熬过去,那就是他自个儿的运道,若是熬不过,那他也别怪我无情,谁让他自个儿犯了错,领着府里的月钱不思报答,竟然做出损公肥私的事儿”尔芙将手里端着的茶碗交给诗兰拿着,含笑着俯身凝视着就剩一口气的小江子,满是悲悯之态的低声吩咐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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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是此时尔芙满脸狰狞,兴许后面站着的那些管事还不至于如此畏惧,但是就是尔芙这满脸悲天悯人的做派,却张口就说出如此心狠的话,直接让后面窥着动静的管事和诸多婢仆都打了个冷颤。
不管其他管事嬷嬷的心里怎么想,一直没有将尔芙放在眼里的管事嬷嬷杜嬷嬷,却是颇为感慨地叹了口气,暗道看来这府里的主子就没有一个是好相与的
小江子,就是杜嬷嬷收的义子。
她从乌拉那拉氏掌家时就管着采买这摊事儿,手下积攒的银钱不少,但是却还是难改贪婪的本性,加之尔芙一直都表现都很温婉和善,她也就更不将尔芙放在眼里,虽然尔芙屡屡强调为奴本分,她却仍然是我行我素,甚至还将曾经就栽在过尔芙手里的小江子安排到针线房去管着采买这摊事,连刘娘子找到她头上告状,亦是当做无事发生。
不过现在她真是两股战战、遍体生寒,所以还不等赵德柱将小江子拖走,也不等尔芙将视线落在她的头上,她就率先跪倒在地地出言请罪了。
“嬷嬷是府中老人儿,应该明白咱们府里是不允许婢仆私下结干亲这种事的,但是老来无所依,想要收个养子养老,也算是人之常情,此番他犯错,虽说是有在背后给他做靠山之嫌吧,不过本福晋念在这些年做事还算谨慎,也就不与计较了。”杀鸡儆猴完,尔芙不想再冷面示人,她亲自扶起跪地不起的杜嬷嬷,安抚道。
同时也丢给在场所有人一枚甜枣,定下了府里的养老规矩“正好借着这个机会,我也将话说在头里,省得再有人重蹈的覆辙,今个儿能出现在这里听审的人,应该都是府里的老人儿,想必都知道四爷在京城北郊外有一处庄子。
以前是府里专门安置犯错女眷的地方,虽说有些荒凉吧,但是也有一处面阔五间的三进院落,里面有婢仆伺候,我稍晚些会安排人将这处院落收拾出来,指排跟前信任的宫人过去照看,以后这处院落就是咱们府里这些老无所依、老无所归的婢仆杂役荣养的地方。
将心比心,人人都会老,而且不说在场所有人都是和家里断了来往的可怜人,但是总归是大部分人都和家里的关系淡薄,想来没人会克扣了京郊庄子处的份例,所以们也不必担心没有留下大笔私房钱,以后的日子就不好过。”说完,她又说了几句宽免的话,让大家伙儿不必为了以前的过错担忧,从今往后既往不咎,看这些人以后表现,便让人都散了。
重新回到后面的上房里歇下,尔芙深吸了口气,询问起了小江子的情况。
别看她嘴上说得很,但是心里头还是过不去那道坎儿,实在做不到动辄要人性命的事儿,看似是赵德柱用卷席子将小江子拖出去丢弃,其实却是安排了医术高深的大夫在外面候着,只要一离开四爷府的范围,立马就会将受刑不过的小江子抬过去救治。
不过即便如此,她还是怕出现意外。
在得到小江子已经被大夫带回去养伤的回答,她提在嗓子眼儿的心,这才算是落了地,对着赵德柱吩咐道“交代大夫不拘用药,一定要将小江子的身子治好,这也是我答应他的条件。”
“主子,您就是太心善,要奴才说,您留他一条命就已经是格外开恩了。”赵德柱有些义愤的感慨道。
“他犯错,却到底是罪不该死,何况今个儿我也已经让他受尽苦头,又已经打发出府,这件事就这么算了吧,实在没必要非取了他的性命”
说完,尔芙就苦笑着摆摆手地打发了赵德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