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红色的小本本在眼前一晃而过,明姒就像看见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般,迅速伸手夺走,看也不看地往包里一塞。
梁现倒是好整以暇,慢悠悠道“不打开来再看看”
“看什么你的脸吗”明姒低低环起手臂,“免了,我怕看了睡不着。”
“我有这么英俊”他手肘搁在车窗边沿,偏了下脸。
明姒没好气地跺脚“梁现你还要脸不要了”
几天没见,这脸皮起码厚了五尺吧
把人惹恼了,梁现似乎还心情颇好地笑了下。他扬了扬眉,示意她上车“行了,不吵了。载你一程”
这什么语气啊,好像是懒得跟她计较一样。
明姒刚想拒绝,忽地想起这里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来往都是私家车。她一个人不知道得等多久,纠结了下,还是说服自己纡尊降贵地上了车。
窗外夜景飞速倒退,遥远的霓虹灯模糊成一片。
明姒看着看着,忽然想起以前他们那群人里的谁说过,她和梁现是绝对不能独处的,没超三分钟,肯定得吵起来。
但这一次,好像超过三分钟了。
不仅没吵起来,两人还各自侧头看着两边,大有老死不相往来的架势。
其实仔细想想,两人也没结过什么你死我活的仇。
无非就是小时候第一印象差了点,还有随着时间的推移,梁现越长越散漫,长成了个玩世不恭大少爷的范本很不巧是她最不欣赏的那种男人类型。
一点一点的不顺眼慢慢积攒,成就了这二十多年的不对盘。
冷不丁地要打破,其实挺难。
好在同意结婚是一回事,处不处得来又是另一回事,他们也没必要伪装和谐。
何况两家长辈此时正忙着筹划联姻之后往各行各业大肆进军,一时间也没多少人管他俩有没有“夫妻之实”明姒跟梁现前几天领了证之后便各走一边,名义上的婚房没人踏足过半步。
等红绿灯的间隙,司机跟副驾上的人说了一句什么。
明姒回过神来,这才发现副驾上其实是有人的,而且,块头还不小。
就那人坐着的高度来看,站起来身高绝对不低于一米八五。穿的是黑色正装,依稀可以看得清肩部和手臂肌肉扎实的轮廓,腰杆挺得笔直。
像部队出来的,或是那种专业打手。
梁现从车窗外收回视线,就看到明姒眼都不眨地盯着副驾,似乎对坐在那里的人挺有兴趣。
也不知怎么的,可能是知道回程的路还长,也可能是两人名分上的关系如今发生了些许变化,他开口介绍了一句“石泰,我的保镖。”
“您好,明小姐。”石泰的手放在膝盖上,端端正正,只转过脸,朝她点点头。
“唔,保镖,”明姒还不太适应跟梁现的正常对话,她眨了眨眼,身子倾出来一点儿,“给您表演胸口碎大石的吗”
梁现对她这幼稚的抬杠挑衅不以为意,“你非要这么理解也可以。”
明姒自觉没趣,撇了撇嘴坐了回去,“遇到什么事了总不会有人想威胁你的人身安全吧”
他们这种世家子弟,有保镖不稀奇,但大多也只对外起个震慑作用。
极少有让保镖同乘一辆车,还贴身出行的。
梁现倚着靠背,闻言勾了下唇角,似笑非笑的,又难得地有几分正经,“谁知道呢有备无患比较好。”
一时间,明姒分辨不清他是否在开玩笑。
就在这时候,石泰扭过头来,郑重对她道“不是。”
她没反应过来,“什么不是”
“我不是给梁先生表演碎大石的。”说完,他又顺理成章般地转回去了,继续端端正正地坐在副驾上。
没了下文。
敢情只是认真地对她先前那句玩笑话做个解释。
“你这保镖,”明姒侧头看向梁现,压低了嗓音,轻轻点了点自己的脑袋,“处理器是不是有点儿慢啊”
她今晚穿了条紫色的吊带裙,衬得皮肤瓷白。吊带的链子是一条钻饰,在光线稀薄的车内熠熠生光。转过来的时候,眼睛也亮亮的,红唇弯着,含着一丝促狭的笑。
倒是难得不夹枪带棒地说话。
梁现轻眯了下眼,侧过视线,随口应了声,“嗯,有点。”
明姒笑眯眯的,继续接道“像他老板。”
梁现“”
就知道她不会没来由地找他说话。
整个周末明姒都跟林奚珈待在一块儿,陪她打卡了一家平城新开的搏击俱乐部。
结婚的事,明姒没想瞒着林奚珈。
但她的学生时代不知道跟林奚珈明里暗里diss过梁现多少回了,现在冷不丁结了婚,总有种啪啪打脸的怪异感。
她还没想好怎么说。
于是挑挑拣拣,省略重点,大致描述了一遍回国的原因。
“结婚”林奚珈听见这俩字就从沙发上跳了起来,“不是,你们家怎么想一出是一出啊还断了你的房车水电银行卡,就为了逼你就范”
明姒把下巴搁在抱枕上,点了点头。
这一个多月的经历,跟林奚珈说完也不过几句话,但个中辛酸只有她自己能体会。
在柏林的时候,起初她靠各种朋友接济。到后来,不知道哪天忽然就明白过来,原来这几年她自以为的羽翼渐丰,实际上不过是明家给她换了个大点儿的鸟笼。
想要离开,她依旧寸步难行。
“那你就真的跟一个陌生人结婚了啊对方哪家的,私生活靠谱吗”林奚珈还是不放心,老母亲般地问东问西。
梁现那样儿就不像安于家室的人。
应该挺浪。
明姒想了想说“不怎么靠谱。不过,我们反正各过各的。有机会带你见见吧。”
只怕不用她引见,他们哪天就能在聚会上狭路相逢了。
林奚珈一时不知道怎么回应,嘴角抽了抽“你还想得挺开”
不然能怎么办呢
她虽然刚在德国修完大提琴的课程,但其实本科和研究生念的都是c的高级珠宝设计,回国之后也有成立个人品牌的打算。
而明家的势力,足以斩断她所有人脉和资金,让她的名字被永久埋没。
周一,林奚珈开始上班,明姒也结束了蹭吃蹭喝的生活,回到自己的别墅。
她这段时间看上去心态平和,其实颇为不爽。有时候半夜梦醒想到自己稀里糊涂地就结了婚,强烈的不甘和懊悔便涌上心头。
更要命的是,让她不惜以牺牲幸福为代价换来的“工作自由”,也充满了灵感耗尽的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