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宣他们说到做到,有着军人的飒爽高效作风, 第二天也就是2004年元旦刚过1月2日, 他们竟然已经将要带走的东西全都打包好了, 发了邮政快递。两人上午一起去房苓娘家走了一遭,都没回城里直接就从机场那边飞回南方, 干净利索。
原本留给王宣他们的正房里,还有一些不常用的生活物品, 王宣都嘱咐自家姐夫随意处理。等着处理完毕,稍加休整, 这间最大的正房也可以作为豪华套房对外出租, 暂时缓解一下四合院民宿日渐紧张的房源问题。
春节前, 童彤接到了石旮旯村村长的电话。
虽说他的户籍已经迁到西城,不过何连天自小就长在石旮旯村,吃百家饭, 多少是受了村里不少的照顾。往年春节, 何连天基本都是会回村里过年, 挣点钱也给熟悉的村民买些礼物,不过2003年初的春节,因着民宿刚建成各种忙碌,再加上唯恐被熟悉的村人拆穿这些顾虑,童彤就没回去, 只按照以往惯例汇了一些钱给村长,让帮忙转交给各家。今年他打算也如法炮制,编个借口不回去了。
结果村长石大庆说, 是何连天一个快出五服的族叔去世办白事,临终的时候特意交代说以前帮何家管着的十亩果园子,要再还给何连天。当年这种山地果园并不值几个钱,一亩地一年种果树挣个几百块顶天了。
何连天父母去世早,那时家里本来就没什么家产,唯一的土房子也倒塌了不能住人,有一亩三分的平地和十亩山地,都属于村集体的,给他家里种而已。后来包产到户,何连天年幼根本种不了地,地就都被各家亲戚邻居给接管照看,也顺带着用这点产出接济何连天,帮衬着供他读到初中快毕业。
算起来其实亲情啊乡情,都是互相帮衬出来,至今说不清楚到底谁欠谁,那地还是不是何家的。何连天当年也没指望这几亩地的收成,人家不提他也不问,没想到族叔去世竟然提起了这个茬。估计是年轻一辈都外出打工,村里也没啥劳动力去侍弄果园子,人去了还回果园,图个身后美名。
村长也是这意思,建议要不就将这地让村里有能力的继续管着,毕竟果树是要种些年头才能挂果子,没人管荒废了不划算,租给外人瞎乱弄,不知道又要几年才能有收成。
童彤这会儿却想起了一个项目,后世都颇为流行的,那就是采摘。
石旮旯村靠着山,公路离着也不远,只要将公路到村里那一段修通,村里本身已经硬化的道路拓宽修缮一下,其实很适合搞农村旅游项目。
最关键,那边几公里外还有个大水库,已经是帝都远郊知名的旅游景点。每年除了冬季以外,往来的大巴和私家车一直不断,水库边上陆续建设了一堆的培训中心,都是大企业搞团建的基地。
采摘项目呢,其实没啥成本,也用不了多少时间,正好填补大企业团建最后那半天的活动空白。对于村民而言,果子种好了也不用自己花钱雇人或花时间摘了卖,就可以坐地等着让团建的人上门,游客们自己摘了,他们给装好了过称收钱就行。
价格么看果子质量,肯定比卖给果贩子赚钱许多。若是能联系到稳定的大企业团建客源,一个村子的各种果树啊庄稼蔬菜什么的,一年四季除了自己吃,剩下都能卖高价,还节省了人力。最适合这种青壮流失较多的村子发展。
另外石旮旯村还有专门一片山头,种什么都长不活。原本就荒着,曾经有专家来看过都摇头,后来不让土葬连坟地都没得弄。这块村民嫌弃的废地在童彤眼里简直就是宝地,专门接待植树节活动,妥妥的。树苗买好了,每年开春学校啊企业啊各种团体都能来种,只用挖坑等着,栽苗盖上土,过了夏天看看活的挪走卖钱,死的当柴,来年继续挖坑换一批人再接待就是。又不占村里好地,还能创收。
这些想法,童彤一一梳理出来,想着不如就借着给族叔吊丧的机会,回村里与村长好好说道一番。石村长家里有孩子在城里读本科,思想也与时俱进,外界那些变化和这种新颖的赚钱手法,或许能够说动他们。若是村长有啥疑虑,童彤就推说都是从妻弟王宣那里学来的招数。以王宣的出身背景,能有如此远见更容易说服村官。
村里讲究不出头七就办白事,既然是白事,童彤也不带年幼的何小路回去,只将孩子托付给新雇佣的木嫂,自己开着二手桑塔纳独自去石旮旯村,中午前赶到,争取傍晚前就能往回返,晚上还要陪何小路读睡前故事呢。
何连天这位去世的族叔与村里许多人家都沾亲带故,生前积德行善,死后白事参加的人也挺多。
童彤按照当地风俗上香磕头,给了白事的份子钱,没有超过当地的标准搞特殊。又因为是白事,大家都谨言慎行,童彤一脸心情沉重的样子不与人攀谈,倒也说得过去。
匆匆吃了白事准备的午餐,童彤就去了村长石大庆家中。
正好他家读书的儿子也回来吊唁,正与其父说起毕业考公务员,看看能否从基层做起,走从政的路子。村长却有点不太同意,认为儿子好不容易考到城里去了,不如找个大国企待遇好的那种,当公务员家中又没啥关系路子,说的好听是深入基层,不好听是一辈子在基层,能有啥出息。
“你当公务员,基层历练,还想跟我一样当一辈子村官”石大庆数落道,“你非要考公务员也行,去城里多看看门路,别总想着往村里来。这穷乡僻壤窝着有啥意思”
石历峰并未直接与父亲呛着来,而是似乎表示赞同的说道“爸,我学的是管理,学校又不是行业内的名校,这专业听起来高大上,其实没有特别的技术含量,将来投简历给大国企,初筛估计都过不了。考公务员是条路子,有学长他们都走通了。您说的没错,公务员考上了,我肯定会努力留在城里。可万一不成,退一步回到咱镇上乡里的,当个基层干部,有您关照着,起码不会吃亏吧。努努力做出点成绩,由基层再向上走,一步步也扎实。”
“你是打定主意要从政了”石大庆再次询问。
“是啊,除非今年没考上公务员,那肯定先找个工作,也不挑,工资待遇差不多的,我就先干着,等来年再考。考三年还考不上,我就不再妄想,踏实留城里稳定工作结婚生孩子。您看这样行么”
童彤听了几句,就察觉到石历峰情商不低,是个有成算的。关于考公务员的计划,以及未来肯定是仔细想过,也做了预案,并不是一味钻牛角尖想着当官,考不上公务员工作都不弄。
而且在何连天的记忆中,石历峰一直都是学习很好为人公允正直又有爱心的。从小村子里与石历峰年岁差不多的孩子,都愿意听他的,并非因为他爹是村长。是他的确主意正,又总能设身处地为别人着想,先人后己有责任心,他答应的事情肯定能办到。这种信赖不是嘴上吹出来的。
石大庆一直以自己这个儿子为骄傲,却不太肯定若真是回来当村官,儿子能否受得住清贫和压力。这年头不是封建社会,老子当村长,儿子还接着当村长,不明真相的人肯定会以为都是沾了老子的光,带着有色的眼镜贬损。但是若儿子真是一心为了造福乡里,他岂能够阻拦
祖祖辈辈生活在石旮旯村,临近帝都灯下黑,眼瞅着其他平地多的村子家家盖起小楼明显富裕的更快,石大庆其实还是有自责和不甘的。真希望后辈能有本事将村子建设的更好,甚至成为周边类似山多地少的村庄学习的标杆。
童彤趁热打铁,将自己想的那几招都当面说出来。石大庆还左右担心,石历峰却听得双眼放光“何大哥,你的这些建议其实很好。我在学校翻阅近年的新闻也看到过类似的消息,说不定真是一条出路。”
“那些招数听着是不错,可关键咱们村没钱修路啊。你看村里这一点硬化路面,还是前几年大家集资弄的,更宽的都修不起。通往公路的道路,我们打报告申请了好几年,镇上也没批。都没钱,给咱们村修了,别的村怎么办一开口子,谁都难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