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个相当黑暗且密闭的空间,唯一的照明, 便是那一盏静静燃烧的烛火, 烛光只得方寸之地, 乔娅并不知道如今自己身在何处, 此为何时。她的记忆还停留在两千年前的火山岛锡拉, 也许是在海上漂流了数月, 她仍然觉得脑子里昏昏沉沉,像是飘在海浪之间无法着陆一般。
卡珊德拉仍是一条黑亮的辫子垂在身前,披在身上的铠甲比起两千年前的佣兵装扮, 更接近这个时代一些,周身也没有了那跋涉千里的仆仆风尘。她像是在一个地方休憩了许久, 整个人几分悠然闲适。
她就站在那盏烛火前, 眼神柔和地注视着乔娅。
乔娅的意识跟随者两千年前的卡珊德拉奔波许久,却是第一次直面卡珊德拉的眼神,这让她有些恍惚,她仰着头,对卡珊德拉对视了一会儿之后,又皱了皱,抬起了手, 有些疑惑地看向自己的手。
这只手稍显细嫩,手腕并不健硕,指腹上只有习武一年才慢慢长起来的薄茧, 并不像是卡珊德拉那样刀头舔血数年的粗粝且强健。
这是属于她自己的手。
“我”乔娅张张了嘴, 声音涌出喉头的时候, 喉咙感觉到了因为许久没有说话而产生的干涩感,她顿了顿,才接着说,“我不是掉下了台伯河吗”
尽管切萨雷并没有刺中她身体的要害,但是台伯河污染严重,且又在冬季汛期,带伤掉进河里,她基本上是没有生机的。
“当然是我救了你。”
站在她对面的卡珊德拉说道。
乔娅愣了愣,又抬起头看向前方,卡珊德拉半蹲下了身体与她平视,眼神中带着笑,仔细看去还有几分调皮之意。
“可可是”乔娅虽然无法看见自己的脸,但她觉得此时此刻自己的眉头几乎是能打上一个非常复杂的结,“我是到了两千年前吗”
“不是。”卡珊德拉非常果断地回答了她。
“那、那么”乔娅话都说得不利索了。
“那么为什么我会出现在这里”卡珊德拉好心地替她把剩下的话说完。
乔娅闭嘴,然后猛点头。
她是在这辈子的生母玛蒂娜的日记里第一次看见了“驯鹰人”这个词汇,只知道卡塔内家族是这个“驯鹰人”的后裔,而罗德里戈之所以将瓦诺莎带回梵蒂冈以及强迫了玛蒂娜,都是为了能生下一个带有驯鹰人血统的后代。
当时乔娅并不理解,为什么罗德里戈如此急迫地想要带有驯鹰人血统的后代,而如今看见从两千年前的伯罗奔尼撒战争时期一直活到如今的驯鹰人卡珊德拉,她才有了一个不那么科学的设想。
而卡珊德拉的回答也佐证了她的设想“因为赫尔墨斯之杖,所以我一直活到如今。”
卡珊德拉也随着乔娅席地而坐,烛光在她身后静静燃烧着,为她身周镀上了一层金色的光亮,但是与罗德里戈不同,她在逆光处并没有那样慑人的威压,而像是调暗了灯,与妹妹坐在床上谈论一些心照不宣的话题的知心姐姐。
如果没看过这个知心姐姐怎么以一把祖传的断矛暗杀敌人的话,这样的氛围确实还是挺温馨的。
“你的意识应当是随着我到了火山岛锡拉地下的神殿中吧,看见了我的亲生父亲。”卡珊德拉问道。
乔娅点了点头。
卡珊德拉笑笑,说“我的亲生父亲,名叫毕达哥拉斯,在我的时代,他早应该在几十年前就已经过世了,但是他还活得很好。”
乔娅嘴角微微抽搐,在上辈子,身为一个数学学渣,她一听见毕达哥拉斯的名字就觉得头皮发麻两股战战,却没有想到这辈子自己的意识会上溯两千年,与自己的祖先,看见了这位已经作古几千年的数学之父。
而且毕达哥拉斯居然还是这辈子的祖先。
也不知道这位祖先知道了她的数学学术水平,会不会气得暴打她一顿
乔娅想到这里,眼神立马变得严肃起来,她往卡珊德拉身后看去,见祖先身后没有跟着另外一位祖先,便稍稍松了口气。
“我的亲生父亲将他所承担的重任交给了我之后,便离世了。”卡珊德拉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