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只能如此了。”冯保点点头,和稀泥虽然不是好办法,但眼下却是唯一能让双方都接受的方案。
两人商议了许久,快中午时冯保才离开大纱帽胡同。
赵昊送走他便转回卧室,继续给岳父大人侍疾。
却见张居正又醒了,轻声问他怎么去了那么久?
赵昊一边给他擦身上,一边答道:“岳父对冯公公说要回家,冯公公心下不忍,便和孩儿商量,能不能想个两全的法子,既能帮岳父脱身,又不影响岳父对改革的掌控。”
说着便将跟冯保商量的法子,如实禀报了岳父。
张居正安静的听着,听赵昊说到‘归葬不丁忧,停薪不去职’,‘选傀儡入阁以信鸽遥控’时,他不禁眼前一亮,这样确实不用担心失去权力了。
“只是那些人,能同意吗?”张居正有气无力的问道。说实话,他被百官齐心给那五个畜生求情惊到了。
真只是不愿有辱斯文吗?那去年要廷杖刘台时,怎么就没人求情,还得张居正自己给自己个台阶,免了那孽畜的廷杖。
所以在张相公看来,今年这帮人一拥而上,根本就是项庄舞剑意在沛公。给那五人求情只是幌子,真正的目的还是反对自己夺情,反对清丈田亩!
他很清楚,丈田一事,百官肯定很难受,但没人敢当面反对,那就当没人反对,苟利社稷、死生以之!
但现在大家已经近乎撕破脸了,百官能接受他这样的安排?
“问题应该不大,一来岳父这次病倒也不全是坏事,至少舆论不再一边倒的认为,岳父才是此番事件的主谋。听说今天,好多官员都去宫门,向皇上和太后请愿了。”赵昊便轻声答道:
“如果岳父再稍稍宽限下清丈田亩的期限,相信他们会捏着鼻子妥协的。”
“……”张居正沉默了许久。赵昊都以为他是不是又睡着时,才听张相公幽幽道:“三年……”
“好,那孩儿请家父和申状元把话传出去,希望他们不会再不识相。”赵昊点点头,暗暗松了口气。
他就知道张相公会同意将清丈田亩的期限延长到三年的。
因为在另一段时空中,这件关系国计民生的大事,自从万历五年提议以后,就引起了巨大的阻力。整个夺情事件中百官和执政一方,其实就是围绕着这件事在角力。
原定于万历五年十月开始的清丈田亩,结果到了万历六年张居正归葬返京后才实行。而且时间也宽限到了三年。
张居正还特意嘱咐负责此事的各省巡抚‘清丈事,实百年旷举,宜及仆在位,务为一了百当。但若草草了事,难免徒为虚文耳。为百姓立经久计,须详细精核,不宜草草,此事只宜论当否,不必论迟速。’
一方面表明要自己在位时将此事办成,一方面又要经办者注意方法、不要急躁,其实就是担心闹出大的事端来。
到了万历九年,三年限期将满,照例给事中可以按限彻查,指名提劾了;但张居正却还是吩咐各省慎重将事,并破天荒的命六科从缓提劾。
这是张相公自己打自己脸,对清丈田亩没信心了吗?
并不是,权倾天下的摄政如此注意工作方法,正是他希望自己在位时完成这一百年大计的表现。宁肯破坏规矩,也不希望因为催逼太急,导致下面‘草草了事’,让新立的田册‘徒为虚文’。
孟子曰‘夫仁政必自经界始‘,在田亩没有清丈以前,人民的负担不能公允,便是最大的不平。张相公就是想减轻平民百姓的负担,让大地主承担起对国家应尽的义务,以此来化解帝国的危机。
本应如此,本当如此。
然而,张相公的努力还是失败了……
因为靠本身就是大小地主的官吏,来执行清丈田亩,根本就是不切实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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