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
京城各处的府邸大多都熄了灯, 将军府的主人作息良好,托了有了身孕后变得极其嗜睡的将军夫人的福,将军府里的灯总是熄得特别的早。
只是今夜却灯火通明。
缈缈是在睡梦之中隐隐有所觉, 被肚子里的阵痛疼得醒了过来。她睁开眼睛时,已经出了满身冷汗。
容景就躺在她的身边, 从她在睡梦中发出细碎呻吟时便迅速睁开了眼睛,但他显然没有意识到是发生了什么事, 只小心翼翼地将自己的夫人半抱入怀中,手掌轻柔地一下一下,带着安抚意味的, 轻柔地拍着缈缈的后背。他半阖着眼,熟练地往下伸手, 还以为是如从前一般, 缈缈又在半夜时小腿肚抽筋,对于一个怀胎多月的孕妇来说,这是常事。
直到他被缈缈一巴掌拍醒,容景才总算是一个激灵回过了神来。
今夜的情况好像与从前发生过的许多个夜晚都不同。
缈缈冷汗连连地说“我好像要生了”
容景踉跄了一下,险些从床上滚下去。在他的脑子反应过来之前, 他的身体已经先于一步做出了反应。容景猛地跳了起来, 随手抓起外衣披上,大步走了出去, 用着有史以来最慌乱的声音把整个将军府的下人都喊了起来。
寂静的将军府在一瞬间热闹了起来。
无数盏灯笼亮了起来, 几乎整个将军府的下人都跑到了院子外头, 早早就备好的稳婆与女医被人急急忙忙从被窝里拉了起来, 连衣裳都来不及穿整齐,就被将军府的主人用力推进了主院的卧房里。
而其他人的动作也飞快,将军府的下人对这一日早早做好了准备,在短暂的慌乱之后,下人们有条不紊地按着奶娘的吩咐动作起来。
当容景如同苍蝇一般在院子里转悠了好几圈时,管家终于看不过去,仍然搬了一把椅子过来,放到了他的面前。容景与管家对视一眼,才后知后觉地回过神来,停住了脚步。
“将军。”管家劝道“将军不必担心,白日里女医还给夫人把过脉,说是这胎能生的十分顺利。”
可生产一事,就跟半只脚踏进了鬼门关一样,在生死边缘走一圈的事,哪里能说的准的
容景黑沉的眼与他对视了半晌,才扶着椅子把手,慢吞吞地坐了下来。
在这个时候,他的所知所学,都无半点用处。
打仗可比这个轻松多了。容景心中想至少大敌当前,他也从未这样慌乱过。
被门板阻挡住的喊声逐渐变得大了起来。
最好是个小姑娘。容景又想最好还像夫人一样。
要是夫人费了这么大的力气,吃了那么多的苦,最后生下来的却是个皮实的臭小子让他娘吃这么多苦头,孩子还没出生,容景就已经在心中给他定下了罪责。
他握紧了拳头,不一会儿,手心里便满是粘腻的汗水。容景胡乱在外衣上抹了一把,直到管家又端着一杯热茶递到他面前时,他才意识到这会儿天气还冷,而他连鞋子都没穿好。
容景“”
但这点冷算得了什么呢,甚至都没引起他的注意,听上去,屋子里正在生产的缈缈可比他辛苦多了。
容景也不知道过去了多久,只觉比某场战役时他埋伏在掩体之下等了三天三夜还长,直到晨光熹微,初晨的第一抹光从东方的尽头出现,屋子里才忽然发出一声婴儿的啼哭声。
伴随着这道啼哭声响起,他长长地吸了一口气,而后又慢慢地吐了出来。
稳婆满脸喜色地抱着襁褓从屋中走了出来“恭喜将军,贺喜将军,是”
她的话还没有说完,只觉眼前一花,而后仿佛有一阵风似的从自己的身旁掠过,等稳婆定睛看清院子里的人时,却发现方才还站在院子里的人已经不见了踪影。
管家兴致勃勃地凑上前来“怎么样夫人生的是男孩还是女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