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然回到破落院子时,夜已经深了。
她不在,屋子里的煤油灯都没人点,黑漆漆一片。
因为额头受伤出了不少血的缘故,楚然心情很不好。一言不发推门而入,将馍放下,点亮煤油灯,看了眼病榻上的柳郁。
他仍旧闭着眼,昏黄的油灯影影绰绰,照着他的侧颜越发的俊美了,床旁边,她临走前给他倒的水已经没了。
扭头,看了眼小棺材。
小棺材嘀咕“奇怪,刚刚还睁眼呢”
又在装睡楚然冷哼一声,不过就是不想看见她罢了,刚好她今天没心情,懒得逗他。
扭头,又去了院子,点了土灶,煎药。
身后,床上男人睫毛动了动。
火烧的很旺,楚然拿出白绵绵给她的药膏,将之前上的药粉擦去,不少次擦到了伤口,痛的她低哼了几声。
不得不说,白绵绵给的药膏着实管用,抹在伤口上并不蛰痛,反而清清凉凉的,她心情勉强好了些。
药汁熬好了,晾温了,倒在碗里,走回屋里,柳郁依旧闭着眼。
“来,相公,喝药。”心情好了,楚然语气也有了几分活力,推了推他。
柳郁一动没动,只是眉心紧皱。
楚然无奈,如同往常般伸手捏住他的脸,就要强灌进去。
却没等她伸出手去,柳郁长臂一甩,已经将她手里的药挥开。
碗“啪”的一声落在地上,碎了,药汁洒落一地。
而柳郁,也因为那一动作太过迅猛,牵扯到了伤口,脸色一白,额头瞬间冷汗冒出。
屋内一片死寂。
柳郁已经睁开了眼睛,仍旧躺在床上,望着屋顶,大口喘着粗气。
楚然静静望着地上那些碎片,今天碎了一个盘子加一个碗。
“能动了”片刻后,她开口,问的轻描淡写。
刚刚看见床榻旁那碗水没了的时候,她就已经想到,如今不过得到证实罢了。
柳郁终于分了她一抹目光“以后,不准再碰”我。
最后一字,堪堪停在嘴边没说出口。他望着楚然的额头,油灯并不亮,只能隐约看见那里一道两寸长的伤口,虽然上了药,却还是渗出了几滴血。
楚然等着他把话说完,等了许久他也不说,耸耸肩,干脆蹲下身子把地上的碎片捡起来,她还要打地铺呢。
等到她把碎片扔到外面,再回来时,柳郁依旧睁着眼,望着她。
皱了皱眉,楚然有些恼怒这里没有铜镜,她怀疑自己额头的伤口很吓人,能让这个平时懒得赏自己一眼的活死人,今晚直直盯着她。
不过,帐还是要算的。
“柳郁”楚然靠着桌子,回视柳郁,难得没有调侃,反而神色严肃的连名带姓唤他。
柳郁睫毛又颤了颤。
“如今的你是个穷鬼,我希望你能准确认识到这一点”楚然很是认真,“今儿个碎了一个盘子和一个碗,还剩一口锅和另一个碗,所以以后,我吃完你再吃吧。”
用着“要决裂”的语气,说着让人啼笑皆非的话。
柳郁垂眸,竟无端有丝放松。
“对了”从袖口把白绵绵给的药膏拿出来扔到床边,“一人得道鸡犬升天,你也跟我沾沾光,用点好药吧”
柳郁侧眸,上好的青瓷,药应当更为名贵吧,她怎会有
“我去勾搭别的男人,你在意吗”今日黄昏,临走前,她这般说。
整个王府,有这般名贵之物的,只有凌九卿,而楚然正是凌九卿的人
眼神猛地凛冽下来,他抬眼,死死盯着楚然“拿开。”
“什么”楚然不解。
“药。”恨恨的语气,像从牙缝里挤出来一般。
楚然拿过瓷瓶端详了一眼“白绵绵说这是宫里都少有的好东西”
话没说完,她便察觉到柳郁的变化。
他的愤恨僵住了,眼神怔忡,有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楚然回忆了一下自己方才那句话,很快发现了问题所在,白绵绵。
柳郁对白绵绵有情。
“这是她给你的”第一次,柳郁语气平和主动开口。
楚然皱了皱眉“嗯哼。”
柳郁的眼里飞快闪过一抹柔意,却紧接着暗淡下来,一片幽暗,声音苦涩“她还是这么善良。”
“善良”楚然嗤笑一声,不置可否,“是傻吧”
柳郁瞪向她。
“好,是善良,善良。”楚然顺着他。
“”柳郁却更加静默了,身子瑟缩了一下,人陷入了比以往更深沉的死寂中。
楚然看着他,觉得他定然想起“小柳郁”了。她似乎一直没告诉他“小柳郁”的情况。
“咳咳,内个,相公啊”楚然清咳几声。
柳郁望向她。
“其实,小柳郁还能养回来。”楚然还保留了几分矜持,说完有些脸热。
柳郁最初不解,微微凝眉,待反应过来,他脸色烧红,眼底隐隐冒着怒火,却又带着几分希冀。
“不过”楚然笑开,“就算你养好小柳郁,白绵绵也是凌九卿的,你死了这条心吧”
柳郁本过激的神色缓缓沉寂,双目恨意灼人“终有一日,我必”话说到此,他谨慎望了一眼楚然。
楚然耸耸肩,干脆扭头走到院里,熬好的药汁还剩了多半碗,她倒出来端入房中。
第一次,楚然不用强迫柳郁,看着他就着自己的手,将药一点点喝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