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文泽这一生, 如果不曾遇到汪荣的话, 也许会走与现在完全不同的一条路。
他也许会像别的设计师一样, 广收门徒, 赚取快钱,也许会跟风炒作赚取热度与名利。
他善于做一切投机的事情, 并从中为自己获取最大的利益,而不是端出一副自制又自律的大师模样。
可这些年,他却苦苦压抑着本性, 做出与自己本性完全不符甚至相反的样子。
他佯作宽容,无私, 低调, 在专业上绞尽脑汁地上进攀爬,只为了能够与汪荣站在一起。
即便如此, 他依然无法达到他的高度。
还是要靠投机取巧地选择夸张与吸睛元素, 增加作品的热度与争议度来维持现有的地位。
没有人知道,这些年他站在高位上其实一直都维持的很辛苦。
从上学的时候起, 他就已经喜欢汪荣了, 汪荣是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让他向往的人。
他与他,甚至与他身边的人都不一样。
他出身好, 性格好,长相好。
人宽容而无私,低调又真诚,专业上又有着常人无法企及的天分。
可他却从不骄傲也不自大,温和又有耐心地帮助那些他甚至都不太认识的同学甚至同行。
他像光, 而他像飞蛾,偏偏还是想独占光的飞蛾。
从最开始想到这个比喻的时候他就该知道这会是一场悲剧,可他不愿意去想,反而为那不自量力去扑火的飞蛾而感动。
他喜欢他喜欢到发疯,但却从来都不敢说出口。
因为就连他自己都觉得自己配不上他,所以只能默默陪在他身边拼命努力,希望能跟他在一起站的久一点。
可是,即便他拼尽了全力,也不行,天分这种事儿,不是肯努力就能够拥有的。
幸运的是,他已经是最靠近他的那个人了。
直到他们认识了程前。
汪荣对程前的爱护,是他从来都没有见过的。
程前比他们都不容易,他无父无母,跟着亲戚长大,甚至也没能像他们一样受很好的教育。
他的性格柔软而且羞涩,但眼神清澈干净,对人似乎很难彻底敞开心扉,固守着自己内心的一片天地,但敞开的那一部分却又好像可以毫无保留。
这让他在某些时候会略带出一点冷淡来。
他做事专注认真,即便有什么不公,也能默默地用努力去弥补。
他身上有很多特别而纯粹的东西,可却都算不上什么明显的闪光点。
除了他有一张尤其漂亮的脸。
可就是这样一个人,他的天分甚至在汪荣之上。
他热爱服设,喜欢一个人默默专研,也总有奇思妙想,剪刀在他手中,即便一块烂布也能开出花来。
他从未见过汪荣那么喜欢过谁,他似乎愿意把他学到的所有系统化的东西都教给程前,他跟程前在一起总是能笑弯了眼睛,即便跟他在一起也总是说程前,程前
他说起程前的时候,眼睛里总会带着笑,温软柔和。
他对任何人都有着一种淡淡的疏离感,唯有在程前面前,却像一名赤子。
无设防,无心机。
他嫉妒程前,嫉妒的发疯。
可他不能表现出来,不仅如此,他还要在汪荣面前赞美他,因为这样,汪荣对他的笑容也会多一些。
因为提到程前的时候,他总是在笑。
那笑容刺得他眼睛疼,可他还是想看。
表面上,他们三个人的关系一直很好,好到甚至对彼此完全没有防备。
最开始,他本以为汪荣是因程前的天分才喜欢他,毕竟以汪荣的天分,已经到了高山流水,难觅知音的地步了。
能遇到与他旗鼓相当的人他肯定是欢喜的。
直到有一次,汪荣从美国回来,他去他家里找他。
在别墅缠满花枝的栅栏外,看到他们在花影下拥吻。
汪荣按着程前的腰,将他按在花架上,吻得很热烈。
那一刻他心中一直绷着的那根弦彻底断了。
他悄无声息地离开,之后花了半年多时间精心设计,终于手脚干净地,将程前除掉了。
在那以前,他曾以为,只要可以陪在汪荣身边就可以了。
可在那天之后,他却决定,必须是他,而且只能是他陪伴在他身边,就算以别的方式也可以,但汪荣不能有别人。
汪荣的痛苦绝望与挣扎,一次次在他面前上演,他从来没有心软过。
他眼看着他渐渐麻木,与他也产生了很明显的隔阂,可就算如此,他也从来没有后悔过对程前下手。
就算汪荣对他已是不冷不热,但只要还是他在他身边,就可以了。
直到宁安出现,让他心里再次起了波澜与危机感。
宁安太像那时候的程前了。
松柏一样的身姿,看着清冷却极好看的一张脸,同样的没有系统地学习过,同样的对服设热情又专注,尤其他咬着珠针双手忙碌认真专注的样子
这让他想起,程前也喜欢咬着珠针,汪荣总是笑着,宠爱又纵容地帮他从唇间取下来。
这让他第一眼看到宁安就十分反感。
也正因为这样的先入为主,让他极快地认可了肖笛的话。
一件事跟着一件事逼着他,一件事跟着一件事赶着他。
从宁安与程前的相似之处,到汪荣对宁安的包容与照顾,到宁安身上的痕迹,再到汪荣的秀要带宁安的作品,一件件一桩桩,让他没法再忍耐下去。
而宁安参赛作品的特殊保密性也让他们认为有机可趁。
一切都是当年的重演,唯一的冒险之处在于,即便他一直在接近宁安,迅速拉近两人的关系,但却远不如当年那样,可以随意地进入程前的私人领地。
宁安似乎从来不提自己工作外的事情,也没说过自己的家在哪里,更不会邀请别人去他的家里做客,他对自己的私生活保护的非常好。
可他已不能再等了,错过这一次,以后是否还有这样的机会都不好说了,而他又才华卓绝,如若让他崭露了头角的话,恐怕以后就再难动他了。
所以他不得不冒险。
可是这一次,汪荣似乎也并不再信任他,并开始拒绝再见他,用行动表达了他的态度。
他心里虽然很慌,可还是怀着侥幸一遍遍安慰着自己。
只要宁安没有证据,就算汪荣再生气再怀疑,但随着年长月久的,他在他身边照顾他,陪伴他,他总会慢慢对他放下成见。
而宁安,就算他故作没事一般,但这个圈子却早已对他打上了怀疑的烙印。
毕竟以他在这个圈子里的地位,只要有正常思考能力的人都不会认为他会无端去诬陷一个小辈。
自然,他也要摆出前辈的姿态来,不会一直追究下去,只要把这颗怀疑的种子种在人们心里就可以了。
只要有这颗种子在,他一辈子都再难在这个圈子里站稳脚跟了,他总会有知难而退的那一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