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清先生四个字本身就代表着热闹, 刚还热火朝天的茶话会突然一静, 然后便有种莫名的气氛躁动翻滚。
无需言语,多年的同僚加夫妻默契使晏骄和庞牧在对视的瞬间便领会了对方接下来的打算。
若说私底下单独见面, 他们固然对临清先生唯恐避之不及,可若是看他被廖先生骂么毕竟这样的场面不是天天有的。
定国公充分发挥带头作用, 豪情万丈的一挥手, “走, 看热闹去”
分明再寻常不过的一个简单动作, 但由曾经指挥过千军万马的人做来就是效果非凡,好似此次行动也跟着正经起来。
白宁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跟齐远等人站在一处, 闻言群起响应, 场面一时热烈非常。
图磬有点拉不下脸来, 迟疑道“不太好吧”
庞牧双手用力往他肩头一拍,十分欣慰道“好兄弟,我就知道你会这么说。”
这种事情带着孩子去, 确实不大好。但眼下老太太不在家,必须得有个稳重可靠且值得信任的盟友留下看孩子。
图磬“呵。”
最终的结果是连带着白宁也被迫留下。
平安早已习惯了爹妈时不时就消失一会儿, 倒没什么反应,反而会主动举起肉乎乎的小爪子说再见, 然后就对奶娘说困了。但刚享受到可以跟父母全天候相处的熙儿却有点接受不了。
他也不哭,也不闹,就这么安安静静的望着白宁, 然后两只眼睛慢慢就湿润了。
白宁顿时觉得胸口一阵钝痛, 回过神来时已经将儿子揽入怀中柔声安慰, 而那对爹妈却已经欢快的带着侍卫团凑热闹去了。
她茫然的眨了眨眼,转头跟丈夫对视,突然开始反思自己今天来到底是干嘛的
帮人看孩子吗
前往廖府的路上,雀跃的定国公府一行人早已在脑海中勾勒出许多令人亢奋的场面,然而到了之后却发现,廖府竟出奇安静。
听见门房通报的廖无言已经提前在花厅等着了,一身绣着翠竹的青衫,头上只一根檀木簪子,脚边放着的红泥小火炉咕嘟嘟直冒热气,水汽氤氲中好似谪仙。
然而下一刻,谪仙就拧眉喝道“鬼鬼祟祟探头探脑,成何体统。”看热闹看到他跟前,闲的皮痒吗
晏骄环视四周,装作不经意道“怎么不见临清先生”
“在后面午睡。”廖无言端起茶盏啜了一口,神色自若道。
“午睡”众人异口同声道。
“他也算个活人,”廖无言高高扬起眉毛,骨节分明的手擎着杯盖停在半空中,“有何不妥”
晏骄干笑,“妥,可太妥了。”
不对劲啊,他们出门前估算了时间的,应该就是临泉刚进门不久,按照以前的经验,这会儿她哥应该正骂到高潮部分,怎么就让对方午睡去了
没热闹可看的几个人顿时如坐针毡,正琢磨如何告辞才能显得不落痕迹时,却听廖无言忽然发问“刑部裴以昭,人品如何”
晏骄一怔,虽有些奇怪素来不问世事的廖无言为何要提及此人,不过还是如实回答道“虽有些古板,但为人方正有担当,公正严明,邵大人和陛下都对他十分欣赏。”
廖无言沉默片刻,然后一抬手把茶盏放到桌上,“送客。”
众人“啥玩意儿”
一群人开开心心来,郁郁闷闷走,可谓来去匆匆,连背影都透着疑惑。
待他们的身影消失在游廊深处,廖无言转过脸去,朝着后面的梅兰竹菊四君子屏风道“怎的不睡”
一个松垮垮披着道袍的年轻人从后面转出来,满头黑发就这么胡乱散着,也不说话,径直去廊下的摇椅上躺下,痛痛快快的吐了口气后,这才懒洋洋道“不够香,睡不着。”
正是临泉。
廖无言磨了磨后槽牙,才要习惯性开口,可看着他深深凹陷下去的脸颊和眼底两大块乌青,就又默默咽了回去。
“两天跑完九百里,嫌命长”到底还是没忍住。
驿站使者倒是能跑,可那是几个人几匹马替换,这疯子倒好,一个人昼夜不休跑死了三匹马,哪怕再多一天,第四个死的就是他了。
临泉好似没听见,闭着眼睛晃了晃摇椅,似乎觉得舒服,眉宇逐渐舒展开来。
他真的累极了,浑身都透着疲惫,饶是此刻什么都不做,也能叫人觉得这个人眼下最需要的就是一场酣眠。
“明日我便去找裴以昭。”
或许是周围环境过于舒适,尾音尚未散去,他便沉沉睡去。
另一边。
六月天,小孩儿的脸,分明中午还艳阳高照,可还没等平安午睡结束,天空便骤然阴沉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