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这不代表汉朝不强,事实恰恰相反。
能让匈奴视为强敌,不死不休的,自始至终只有汉朝。连强横一时的大月氏,遇上这两个庞然大物都束手无策,更不用提被抡起拍扁的乌孙、杂胡和西域。
年轻的匈奴勇士或许不明白,年长的匈奴人却十分清楚,汉军的强横绝非偶然。
先秦时,中原分成大大小小不同国家,和草原接壤的诸侯国,个顶个都不是善茬。无论秦、赵、燕,随便拉出一支强军,都能把强盛的东胡揍得不知东南西北。
雄霸草原几十年,让年轻的匈奴勇士忘记,南边的汉人从来都不好惹。胆敢视其软弱可欺,早晚要倒大霉。
“罢,数月风雪不停,汉人不可能进-入草原,茏城也未必将事情做绝。熬过这些日子,等到开春之后,多养些牛羊,再抢几支商队,总能弥补损失。”
各部首领说话时,年老的祭师坐在帐中,木杖横在身前,凝视跳跃的火光,脸上俱是凝色。
他已经年逾古稀,在草原上,早二、三十年就该去见天神。是祭师这个尊贵的身份让他活下来,让勇士们心甘情愿护卫在他的帐前。
自从部落迁移到阴山南麓,祭师再没睡过一个好觉,屡次从梦中惊醒,仿佛是上天刻意示警。但他想不明白,隆冬时节,狼群都不会在暴风雪中追捕猎物,部落会遭遇什么风险?
还是说,前往茏城的勇士出事了?
祭师全无半分头绪,在帐中枯坐整夜,苍老的脸上沟壑遍布,因为疲惫,身形愈发显得伛偻。
临近天明,日头高升,呼啸整夜的北风终于减弱。飞雪渐渐停歇,牧民们陆续走出帐篷,查看提前加固的羊圈,清理圈中积雪,顺便拖出冻死的羊奴。
天空中传来鹰鸣,一个年长的牧民抬起头,单手搭在额前,仰望穿过云中的雄鹰,笑着朝几个半大的少年招手。
“开弓,谁能射下来就归谁!”
少年们跃跃欲试,丢开被抽得半死的羊奴,各自取来弓箭,瞄准天空中的身影。
雄鹰预感到危险,振翅升高,很快仅剩一个黑点。
这个距离连鹰羽都擦不到,少年们不甘收弓,存下一股闷气,索性又从羊圈中捆出几个奴隶,挥舞起皮鞭,逼他们在雪地中奔跑,自己跃身上马,挽弓射箭,展开一场追逐。
距营地两百步外,卫青和赵破奴趴在雪中,絮衣夹着禽绒,还有羊毛制的内衫,以及兽皮制的斗篷,能有效隔绝冷风冰雪,让他们观察敌情时不至于冻僵。
探查过匈奴营地的具体范围,通过帐篷数量,大致估算出营内人数之后,卫青和赵破奴各自发出讯号,带着斥候小心退后,远离前夜挖出的雪窝。
回到林中营地,两人同赵信公孙敖汇合,交换得来的情报。汇总之后,记录在一张削薄的羊皮上。
“不知郎君现在何处。”卫青卷起羊皮,仔细装进木筒。
“若是不遇大雪,应该离高阙不远。如果被风雪拦住,恐怕不好说。”赵信搓搓双手,将烤热的蒸饼掰开,分别递给公孙敖和赵破奴。
待两人接过,又拿起两个烤得焦脆的馒头,扔给卫青一个,另一个递到嘴边,一口咬去小半个。
“李将军和曹将军一直没消息,匈奴人的数量超出预期。想全部拿下,绝不是那么容易。”卫青继续道。
“莫要长他人志气。”赵破奴吃完蒸饼,咕咚咚灌下两口水,搭住卫青肩膀,眨眼笑道,“数量多又如何,真打起来,还是……”
不等赵破奴说完,头顶突然传来一声唳鸣。
循声望去,四人皆面露喜色。
“阿金,是阿金!”
在半空盘旋两周,金雕振翅飞落,抓在卫青肩上,亲昵地蹭了蹭他的额角。迄今为止,能有这份待遇的,除了赵嘉就只有卫青。包括赵破奴在内,别说亲近,金雕大爷心情不好,扇两翅膀都是常事。
解下金雕带来的木筒,从中取出绢布,看过其中内容,卫青的双眼越来越亮。
“郎君抵达高阙!”
“果真?”
“李将军和曹将军也到了,公孙太仆和韩将军已至陇县西!”
“太好了!”
少年们传递绢布,都是满脸兴奋。
“郎君说,进攻定在明日深夜,届时以火矢为号。你我的任务是潜入匈奴营内,尽可能造成混乱。”卫青攥紧绢布,哪怕心性再沉稳,此刻也难免现出几分激动,“待到号角声起,你我将同郎君合兵,切断东侧营盘,将营内匈奴尽数留下!”
“余下如何?”
“自有公孙太仆和几名将军动手。”
卫青压下激动,沉声道:“成败在此一举,我等必严守郎君号令。今日就传令下去,前锋营的任务是阻截东侧营盘,胆敢贪功冒进、不守命令者,军法处置!”
经历过战场考验,从边郡走出的少年,早已变得勇毅果敢,杀伐果断。
谁敢小看他们,势必要承受苦果。
尤其是汉朝的敌人,十之八-九都会以生命为代价,用自己的脑袋向世人证明,所谓的强悍和凶残,向来不以年龄为基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