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一鸣一语成谶。
自从靳川离开,祁昱便再也没回国他自己家, 外出商演时住酒店, 回来北京就住唐一鸣家里。
本就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小伙伴, 也有张阿姨看着, 祁天王和萧影后两人也放心得很。除了叮嘱他好好防着别被拍,其他的就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但唐一鸣发现, 祁昱和钟杳似乎也没太大进展。每天, 钟杳就到他吃饭而已,顶多写作业的时候跟祁昱眉来眼去一会儿。
两家的花园只隔着一道木质白栅栏,中间开一扇小门,基本算是连通了。
他本以为, 祁昱可能会半夜偷偷跑过去幽会, 可后来也没有。祁昱写完作业, 跟他打了游戏, 然后就去阳台上弹吉他。吉他也弹得很干巴巴, 因为都不开口跟唱, 就只有清脆的弦声随夜风飘扬。
“我说昱哥, 靳叔叔又不在家,你干嘛不直接去隔壁找钟杳”唐一鸣十分不解, “大不了你早晨再定闹钟回来嘛, 我的嘴巴你还不相信吗那绝对谁都不会说的”
祁昱踹他“唐一鸣, 你脑子里少装点黄色废料,宋拾应该会对你好点。”
唐一鸣
“不是,到底谁脑子里全是黄色废料”他十分不服, “你来我家不就是想离钟杳近点吗,你摸着你的麦克风说,你难道不想去隔壁吗”
祁昱睨他一眼,不说话。
唐一鸣脑子里突然就冒出一个词恨铁不成钢。
直到
有一次祁昱去湖南录制节目,宋拾过来陪钟杳的那个周末。
唐一鸣收到宋拾的消息
唐老鸭,太神奇了,这周没听到祁昱弹吉他,我和杳杳居然都失眠了
你快问问祁昱什么时候回来,我们需要他的吉他声
唐一鸣
所以祁昱每天都那么晚才弹吉他,原来是为了哄某些人入睡
他不禁想,昱哥是从八九十年代穿越过来的吗,怎么这样老派
其实,祁昱给钟杳弹吉他这件事,是个意外。
靳川刚离开那阵,钟杳适应得还不错。
她每天到唐一鸣家跟祁昱写作业,晚上再同十五诉说自己的小秘密、小窃喜,一切都甜蜜顺利。
但靳川离开后的半个月,钟杳开始失眠了。
她开始觉得房子很空,每天睡前都要反复查看门窗是否关好,可即便检查再多遍,她闭眼后还是特别不踏实。
钟杳开始做噩梦,频繁地醒来。
这样的情况持续一周后,她开始害怕睡觉这件事。
少女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怎么了,当某次夜深人静再次从噩梦中苏醒,她披着衣服来到了阳台看月亮。
初春来袭,北京的雪早已经停了,天空的明月渐渐又冒出了头。
钟杳睡不着觉,晚上就常常出来一个人看月亮,偶尔翻翻妈妈的相片。
大约是看月亮的第七天夜晚,祁昱出现在了隔壁的阳台上。
少年看见她,惊讶给她发消息睡不着
隔着阳台,钟杳对他点点头。
然后,祁昱就进屋拿出了吉他。
明月清风送来悠扬琴声,钟杳半躺在吊椅上竟真渐渐有了睡意,这晚,她睡了半个月以来最好的一觉。
从此,只要祁昱来唐一鸣家,她打开窗户,就总能听见柔柔吉他弦声。
四月的期中考,发生了三件印象深刻的事。
第一件事,钟杳考进了班级前二十,年级前400名,她从吊车尾稳定在了年级中游。进步不算神速,但她还算满意,因为蒋科学告诉她,年级前300名都可以直升桃李高中。
第二件是,倪子墨拿了奥数初中联赛的冠军,他不仅保送高中部,下学期还将直接跳级到高二。
之后,小天才便将不再来学校上课,就只能每周末和钟杳在补习班那边见上一面。
12岁的倪子墨像个小大人,他单纯却对自己的未来有着极度清晰的规划,并且稳步实现着每一步。
钟杳既替他高兴,可同时又为离又一个朋友远了而感到难过。
补习的时候,她告诉小天才“倪子墨你等着我,我下学期一定也会保送到高中部的等上了高中我还来找你写作业哦。”
小小少年对她笑弯了眼“嗯呐,本高二学长会罩着你”
钟杳就又开心了。
四月的第三件事,与祁昱有关。
祁昱期中考前后比较清闲,每天都来学校,每晚都准时弹吉他给钟杳听。
但大约是四月下旬的一个晚上,她躺在床上,却久久没听到少年的弹琴声。
钟杳翻来覆去好久,中途还忍不住去阳台看了一眼,明明晚饭时祁昱都还在,这会儿却突然好像感受不到他的存在了。
直到快凌晨,她收到了少年发来的消息
来花园栅栏
原来他没有离开。
钟杳随便抓了件外套披着,便急急地往花园跑去。
月光之下,少年抄手望着天,听见隔壁草地上窸窸窣窣的声音侧头,看见她时眼里隐隐含笑。
钟杳的脚步才渐渐放慢,她也不开门过去,只隔着栅栏问“有什么事吗”
蓦地,祁昱原地坐下,拍拍草地说“想跟你一起看会月亮。”
她眨眼看看他,最后还是走过去,隔着栅栏坐在少年旁边。
“听歌吗”祁昱又拿起耳机问她。
钟杳没回答,直接伸手从栅栏缝隙接过一只,放进自己耳中。
祁昱好像更钟爱英文歌,钟杳现在的英文水平还不足以支撑她听懂歌词,只觉得旋律轻柔好听。
耳机中乐声流转,两个人谁也没说话,就静静坐在草地听歌赏月。
也不知过了多久,钟杳忽然问“祁昱,北京的夏天可以看到星星吗”
少年摇头“北京雾霾太严重了,我只在欧洲看过。”
“那下次我带你去我家乡那边看,”钟杳偏头,满眼天真,“我以前每年夏天都跟妈妈去河边看星星,天上水里,都是满天星。”
祁昱侧头看向她的眼睛,说了个好。
片刻,他突然道“钟杳,明天我要去法国了。”
他要离开,钟杳却并没感觉到意外。
因为今晚的很多细节,都昭示着有什么事将发生。
她的十四岁,好像不断的在和人告别。
“要去多久呢”钟杳问。
祁昱“一个月。”
钟杳松了口气,她还以为他和靳川一样,可能要一走就是一学期。
她又问“所以你今天是来跟我道别的么”
祁昱顿了顿,却说“我走了你会睡不着吗”
钟杳一愣,摇摇头“我不知道。”
然后祁昱就把手中的iod touch递到她手中“如果睡不着就拿这个听歌。”
恰好,耳机切歌。
短暂的安静后,一首吉他纯音乐传入耳中,隐隐能听见些许房内传来的杂音,以及偶尔的一声虫鸣。
是少年担心她再失眠,将先前弹过的吉他曲都录了下来。
后来的很长一段时间,钟杳的确都是靠着祁昱留下的吉他录音入睡的。
祁昱也走了之后,生活便愈发的单调起来。
很快,桃花盛开,北京迎来真正的春天。
钟杳的生活几乎被繁忙的学习填满,每天不是学校就是补习班,偶尔上唐一鸣家吃个饭。
后来倪子墨看不下去了,约上贺伶俐和潘达拉她一起去赏了桃花。
而正是赏花归去的这晚,她收到了唐一鸣的消息
钟杳,你最近都别过来吃饭算了,我爸妈吵架了,我怕你觉得尴尬。
钟杳感到十分迷茫。
在她的人生中,自己根本没能够同时和爸爸妈妈同时生活,孙十五也只有妈妈,而她也没见过贺伶俐他们的父母。
钟杳从没见过父母吵架是什么样的。
所以她也没想太多,就回了唐一鸣一个嗯。
当晚,钟杳在露台看月亮时,她听见了隔壁的争吵声。
声嘶力竭,语调尖利,听着就有点吓人。
紧接着,她又听见了摔门的声音,最后一辆白色轿车从唐一鸣家飞驰而出。
钟杳这才发现,好像父母吵架还挺可怕的。
她给唐一鸣发信息
唐一鸣,你有没有事要不要来我家玩一会
唐一鸣回她
嗨,这多大点儿事啊,明天他们就和好了。
我正开黑忙着呢你自己玩儿着哈,睡不着就先找石头打会视频
语气看起来还挺轻快,钟杳就信了他的话。
但事情并不像唐一鸣所说的那样。
接下来的半个月时间,钟杳断断续续又听到隔壁有争吵声,严重的时候甚至能听见摔东西的声音。
她有点担心唐一鸣,又问了他一次。
但少年每天还是笑嘻嘻的,周末聚在一起时,他还是依旧和宋拾打打闹闹。
钟杳就不确定,唐一鸣到底有没有为他父母吵架的事而难过了。
直到五一劳动节的一天晚上,唐一鸣给她打了一个电话。
“钟杳,你能下来陪、陪我会儿吗”平常乐观的少年,听着竟像在哭,他说,“我就在你跟昱哥,听歌的地方,对不住啊,我那天真不是故意偷看的。”
钟杳其实不太擅长安慰人。
但她告诉对方“我马上过来,唐一鸣,你等着我。”
等钟杳到花园栅栏边,唐一鸣已经哭崩了。
少年坐在地上,一边哭一边对她说“钟杳,我该怎么办啊我爸妈这次好像和不好了,我妈都把离婚协议书掏出来了”
他摸一把眼泪,告诉她“事情好像没那么简单了,我爸、我爸他居然敢对我妈动手钟杳,你说我爸妈会不会真的离婚了”
事实上,动手和离婚的字眼对钟杳来说都很陌生。
毕竟,她的爸妈没有机会动手,更没有机会离婚。她只在电视剧中看过那种场面,的确是打得头破血流、两败俱伤。
但钟杳觉得,她应该对唐一鸣讲点什么。
“唐一鸣。”
她喊他一声,想了想,说“我从来没体会过父母在一起的感觉,但你觉得我生活得好吗”
唐一鸣止住哭,认真想了想“还、还行吧,你挺坚强的,也不是,你现在比去年的时候好像快乐很多了。”
“所以啊,你是男子汉,应该会做得比我更好吧”钟杳说,“我觉得,大人吵架和离婚,那是他们自己的事。如果他们真的离婚了,但他们依然还会是你的父母的,对不对”
她也不太知道,离婚到底是怎么回事,只能这样去反问少年。
才刚满十四岁的唐一鸣,比钟杳更懵懂。
他点点头“应该是吧我爸妈虽然不怎么回家,但他们回来的时候其实对我还挺好的,他们应该还是爱我的吧”
“钟杳,”他问,“你的爸妈一直在两个不同的地方,你觉得他们爱你吗”
钟杳霎时也陷入了沉思。
好半晌,她回“我只能肯定我妈妈很爱很爱我,但靳川的话,我不太确定,应该比以前要爱一点吧”
钟杳不太想聊妈妈和靳川,她把话题转回少年身上。
“唐一鸣,你不要哭。”她安慰他,“父母能永远都在一起当然最好,但如果他们真的分开了,只要他们还和从前一样爱你,那就应该没关系对吗”
好像是有那么几分道理。
唐一鸣点点头,终于不再抹眼泪了。
他从栅栏那边伸出一只手来“谢谢你钟杳,以后你在我这儿就跟昱哥平起平坐了,我的游戏机随便使,作业本随便撕。”
钟杳自己都不知道,她刚才说那些话到底对不对。
但她觉得,只要唐一鸣不哭了,那别的就都不重要。
钟杳微微扬唇,握住了少年伸过来的手。
在祁昱离开的这个月,钟杳因为唐一鸣父母吵架,和他的友谊更上了一层楼。
两个留守在家的人,一起写作业,一起聊天,一起看电视。偶尔钟杳还充当下祁昱的角色,陪唐一鸣打会电动,当然每次她都被唐一鸣嫌弃。
但唐一鸣看起来好像还是没有从前快乐了,他还是在笑,但那笑声似乎有点过于开朗。
后来宋拾建议他,周末可以去他姥姥家呆会,有别的家人陪着可能会好点儿。
唐一鸣深以为然,开始两头跑。
而钟杳这段时间便常常一个人在家。
虽然靳川这个月好像没那么忙,回家了两次,但她还是开始盼着长大,希望时间过去得快些再快些。
让她不再害怕黑夜降临,将她所念之人都尽快带回来。
上帝好像听到了钟杳的愿望。
五月中旬的时候,她在学校听到了有关祁昱的消息。
“不是吧祁昱今年居然不办生日会吗先前不是说15岁生日一定会办吗”
“肯定不办的,办生日会早就提前宣发应援了,媒体都传他可能要回学校度过15岁生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