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老女士是上完课回办公室的路上从台阶上摔下去的,事发突然, 旁边的老师学生反应过来把人送到附近军区医院时, 已经不行了。
应晴真哭着嗓子趴在旁边,“妈, 阿砚去接书玉了, 您别睡。”
宋世骞握着谢远芳枯瘦的手, 低着头不说话。
谢远芳缓缓睁开眼, “世骞。”
“娘。”
谢远芳望着天花板,淡淡笑了下“世骞啊,书玉和香香的婚事是我做主的,你让娘走的安心点。”
宋世骞趴到她手边,眼睛湿润“娘。”
谢远芳转过头, 摸着他鬓边的白发, 眨眨眼“一转眼咱世骞也都半百的人了,别再糊涂了。”
谢老女士走后,没有人问鱼香谢老女士和她说了什么。各界人士前来吊唁,宋世骞和应晴真听从谢远芳生前遗言,将遗体送回上海,埋到宋正言衣冠冢旁边。
从上海回来那一天, 在火车上,宋书玉问鱼香,许久未说话的嗓子沙哑,像是从沙子上磨过一般“奶奶跟你说了什么”
鱼香坐在他怀里,抱着他说“奶奶问我, 世间是不是真的有转世,她想去找爷爷呢。”
她抬起头,“你见过爷爷吗”
宋书玉望着窗外摇了下头“我没见过,宋家也没有人见过,爸爸是遗腹子,奶奶结婚不久,爷爷就去世了。”
那时,上海处于风口浪尖,宋家在宋正言死后被打垮,死的死,跑的跑。谢老爷子最疼这个小女儿,冒着风险将人接回了家,过了两年,谢老爷子也走了,谢家没人敢再收留谢远芳和那个一岁多的孩子。
“奶奶带着坏爸爸过得肯定很苦。”
“应该吧。”
谢老女士每每跟他提到这儿都是一句话带过,宋书玉只知道她凭着从谢家厨子那学到的手艺养活了自己和年幼的孩子,日子过得尚且可以。之后华夏大地陷入兵荒马乱,宋世骞瞒着她参军,母子分别,十几年后,谢老女士从上海到了北京,遇到往日大学同学,受邀到北京大学教书,一直到离开那一天,都没有再回过上海。
谢老女士把教师公寓的房子留给了宋书玉。
回到北京后,宋书玉带着鱼香住在里面,没回宋家。应晴真来了几趟想要小两口回宋家住,宋书玉都没答应。
过了几天,附中放寒假,宋书玉没去上班。
一早睁开眼,香香软软的小媳妇躺在身边,温热的呼吸撒在胸口,宋书玉心满意足地抱着人在床上躺了会。
这天难得天色放晴,外面没有下雪,宋书玉在小人鱼额头上亲了亲,起身到厨房煮牛奶。
到了八点,宋书玉走回屋里,拍拍她的屁股,“香香,起来吃饭,等会带你去领证。”
鱼香缩着脖子往被子里拱,“我不去,我要睡觉”
“马上要过年了,再不去民政局就关门了,乖,起来,领完证带你去买点年货。”
鱼香捂着耳朵,趴在床上,睡得跟个小猪一样,一动不动。
宋书玉叹了口气,趴过去把人揪到怀里,拿着毛衣往她身上套,穿裤子时,小人鱼倒在床上,闭着眼还不想醒来。
这段时间鱼香的腹部隆起了点,小脸也圆润了些,宋书玉在她脸上捏了把,抱着人去刷牙洗脸,等吃完饭出发的时候,教师公寓下面的雪都消融了。
两个时辰后,宋书玉牵着睡眼惺忪的小人鱼从民政局出来,拿着结婚证,心里总算松了口气。
“书玉。”
宋书玉转过头,宋砚站在车边朝他挥手。
“大哥。”
宋砚笑“我来这边办点事,正巧了,既然证领了,回家吃顿饭吧,妈天天在家念你呢。”
宋书玉默了默,“大哥,我过几天再回去,你跟妈说一声。”
说完,骑着车带鱼香走了。
宋家书房。
听到人不回来,宋世骞脸色难看地拍了下桌子,“这个混账,让他领证还敢给我甩脸子了。”
宋砚淡淡道,“您上次要是少说点也不至于这样。”
宋世骞瞪他“我哪一点说错了,你看他现在什么样,当个破老师还乐滋滋的,老子给你们铺路敢情还错了。”
宋砚扶了下眼镜,“我不是说这个,您怎么到现在还不明白书玉是怪您训了弟妹我看书玉那样子,怕是把人带回来又受了委屈。”
“反了他了,我就说个两句怎么了,哪家长辈还不能训晚辈了,他那媳妇,我看也就那样。”
“你看,你又这么说,难怪书玉不回来。”
“”
宋世骞摸摸鼻子,“等会想想怎么跟你妈说,这次不关我的事,别又怪到我头上了。”
转眼到了过年,这天一早鱼香被鞭炮声吵醒,好奇地趴在阳台上看着楼下一群孩子。
“他们在干什么”
去年在乡下,知青大院里没人放鞭炮,想着远处的家人,没人有那个心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