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趴这干什么呢”
今儿学生上武艺课, 陆时秋难得有一上午空余时间, 原打算利用这个时间教婆娘读书,谁成想, 他不过上茅房的功夫人就找不着了。
他从院里出来,一眼就看到他婆娘趴在院外偷窥学生射箭。这什么毛病
木氏正看得入神,突然被人从后面拍了一下, 吓了老大一跳, 回过头来见是相公, 拍拍自己胸口,脸色微红, 嗔道,“你吓死我了。”
陆时秋望了望里面, 大家都在射箭呢,她看什么这么认真, 居然连他到她身后都没发现。
没发现有什么异常, 陆时秋回头,“你刚刚看谁呢”
木氏有些不自在摸摸头发,眼神躲闪。
陆时秋定定看着她,“怎么了”
木氏左右看了看,拉他到了背静处, 才小声道, “我这不是想给三丫找个如意郎君嘛。咱三丫都十五了,再不定亲就成老姑娘了。你这个当爹的整天忙着给学生上课,也没什么时间。我寻思我先帮着看看呗。”
陆时秋无语, 他指着学堂方向,“你这个当娘的也忒不靠谱了。挑谁不好挑他们。”
木氏扁了扁嘴,“挑他们怎么了我除了他们,谁也不认识。我总不能直接让媒婆挑个不认识的吧不知根知底,回头坑了咱闺女怎么办”
这后一句陆时秋挺赞同,但是陆时秋对他这些学生也不看好,掰着手指跟她解释,“这十一个学生里,十个都是官宦子弟,还有一个出自严府。咱就说那十个官宦子弟,其中有三个已经定了亲。五个已经有了通房,只剩下两个没定亲。”
木氏握住她的手,乐观道,“那就从这两个里挑。”
陆时秋果断摇头,“不成。那个狄虎为人粗心大意,大男子主义,整天待在外面,将来咱三丫吃了苦,他都不知道。这种不贴心的男人要他作甚。”
木氏摇头,这个肯定不能要,她继续问,“那另一个呢”
“另一个家境太好,咱三丫够不上。”陆时秋淡淡道。
就算他真能赢了孔祭酒,在那些官员眼里,他家世还是太过浅薄,依旧低人一等。
门不当户不对,他又不需要拿闺女攀附权贵,没必要把女儿高嫁。
再说了,他拿三丫当亲闺女疼,哪能允许三丫被关在深宅内院受人磋磨。
木氏有些失望,“那严府的那个”
陆时秋摆手,“不成。这孩子比三丫还小了三岁。等他考中举人,最低也得要六年。咱闺女等得了那么长时间吗”
这也不成,那也不成,可把木氏愁坏了。
“可是三丫不小了,我知道你舍不得她,可是咱当爹娘的不能害了孩子。你想想办法呀。”木氏声音里都带着了点哭腔。
陆时秋自知理亏。说来也怪他。
当初他考上状元那会儿,就有人给三丫提亲。都被他给拒了。
当时他想着自己将来要搬到京城,三丫嫁在盐俭县,一年到头也见不着几回,他不舍得。
所以就拖到现在。
到了京城,他又不想三丫早嫁。
嫁了人,三丫就是别人家的了,她就得打理后宅,照顾相公,为相公生儿育女。
别说画画,她恐怕连晒太阳的时间都得忙里偷闲偶尔为之。
一想到三丫过这种日子,他就心疼孩子。
只是他婆娘说得也对,他再心疼孩子,也不能不让孩子出嫁啊。
将来三丫要是成了老姑娘,还不得被人说嘴。
陆时秋叹了口气,“你放心吧,我一定给她挑个好夫婿。”
木氏也不是真的生他气,顺着他的话头问道,“你想怎么找”
他们在京城人生地不熟,认识的人只有那么几家。
先说顾家,顾永伯的儿子非常乖巧,陆时秋对他印象挺好,可惜这孩子比三丫小三岁,不合适。再就是顾二家,他儿子已经定了亲,肯定不成。顾三家,儿子还是个小豆丁。顾四家,条件太好,高攀不起。
再说张家,张又睿和张又笙的儿子都比三丫小,不合适。
最后就是严家。严仲文不用想了,倒是那个严老爷的大孙子合适,已经十七了,读书也有天份,只是不知道他有没有定亲。
陆时秋把自己的想法跟木氏说了。他本意是想让木氏知道,他确实在张罗人选。没想到木氏为这事想了好几天,一听这话,忙道,“让囡囡向严仲文打听一下。他肯定知道。”
陆时秋见她听风就是雨,拉住她手,“你急什么。现在把囡囡叫出来,你这不是打草惊蛇嘛。等吃中饭,我把三丫支开,你交待囡囡。”
木氏想了想,还是觉得这事不能太急,点了点头,“好。听你的。”
中饭时间。整个育婴坊飘着饭菜香。
囡囡刚到家就见三姐从房间里走了出来,她笑赢赢迎上去,“三姐,你的画画好了吗什么时候给我看啊”
这一副画画了三个多月,囡囡早就想看看三姐的大作了,可惜三姐往常好说话,这次坚决不肯给她看。说是要等画完,才能拿出来。
三丫笑道,“快好了,还剩下最后一点点。”
囡囡乐了,“那我要大饱眼福啦。”
陆时秋从屋里出来,听到囡囡这话,当即表示,“到时候爹也看看。”他看向囡囡,“你娘叫你呢。快进去吧。”
囡囡有些疑惑,她娘找她能有什么事
等囡囡进屋,陆时秋看向三丫,“爹跟你说点事,咱到外面说吧。”
三丫一头雾水,点头跟了上去。
墙根处,陆时秋有些张不开嘴,想了想,还是问三丫,“爹娘打算给你挑夫婿,你能跟爹说你喜欢什么样的吗”
三丫小脸烧得滚烫。夫夫婿
她其实对成亲没有多大的想法,对喜欢的人也没什么概念,只是本能觉得女儿家谈未来夫婿有些羞涩。
陆时秋也不催她。
三丫忍过刚开始那点羞臊,咬了咬嘴唇,抬起小脸,试探道,“爹,我不知道喜欢什么样的。我能不能晚点再嫁啊”
陆时秋自然同意,“可以。不过咱先找个对象定亲。好好考察他的人品,婚姻是一辈子的大事。”
三丫不知道怎么考察,但她还是乖巧点头,“我都听您的。”
陆时秋乐了,“好。爹来给你挑。一定给你挑个最适合你的。”
三丫翘起嘴唇,“好。谢谢爹。”
陆时秋弹了她脑门一下,“跟爹还客气了。”
三丫被弹了一下,呼一声嚷疼,却也不生气,笑得一脸傻气。
到了晚上,木氏坐在床头重重叹气。
陆时秋拧眉,“怎么了”
木氏幽怨地看了他一眼,“严家那孩子说,他大哥早就定亲了。”
陆时秋盖上被子,不以为意,“我本来也没相中他。”
木氏大惊,“啊”
陆时秋揽着她躺下,“什么样的长辈就会教出什么样的孩子。他阿爷一大把年纪还那么好色。估计他也差不离。我一想到他后院也纳那么多小,回头还让咱三丫给他管后院,我就气得肝疼。”
木氏闻言果断放弃,忙不迭点头,“对,对,你说的对,咱不能给三丫找这样的人家。”
陆时秋捏捏她的手,“三丫这孩子性子软,不像囡囡精明。咱们还是给她挑个家事简单,为人上进的吧。家世什么的,稍微低一点点,也没什么。”
木氏点了点头。想着他到底比她知道的多,思考得更全面,这事还得交给他来办才成。
又过几日,大头来了育婴坊。
之前他一直闭门画画,陆时秋也不好打扰他。
等他终于把那副画作画好,想找陆时秋点评,去了他住的院子,却发现人已经搬走了。
听住在那里的人说他们搬到了城外育婴坊。
大头便一路问人,找到这里。
他下了马车,也不急着说正事,而是四下看了看。当他看到三进院子那么多婴儿,大约是想到自己的身世,他从身上掏了三百两银票递给陆时夏,“这是我的一点小心意。”
刚开始陆时夏看到大头,被他身上那身锦衣华服给吓住了,再见他拿出这么多银票,有些犯嘀咕,“你这孩子哪来那么多银子你没做啥坏事吧”
这后一句明显是压低声音问的。
他之前听陆时秋说这孩子拜徐会为师。但是他真不认为大头能这么快有出息。
他儿子读了这么多年书,也只是个童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