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湛顿时浑身舒坦,他一摆手,“小事一桩,我不去见见他,他还真以为我怕了。再说,阿淮留在你手里的东西总归要有个说法,我不警告过他,他说不定以后还会动心思。”
对大庆皇帝来说,盛卿卿手中这笔钱财固然很重要、若充入国库也不错,但他的心头大敌却是这笔财富背后站着的沈湛。
先前派了自己的孙子接近盛卿卿,也正是因为皇帝觉得沈湛想将祖宗的家业要回去、才将盛卿卿当成了引沈湛出来的幌子。
这原意本来是让沈湛对盛卿卿下手,皇帝便能坐收渔翁之利的,谁知沈湛来是来了,却走的不是皇帝所想的路。
沈湛悄无声息地带人进了皇宫,虽只有两个人,但如入无人之境的架势还是让皇帝吓得不轻。
若是暗杀的话,一两个人便也足够了。
“现在该说的都说了,以后你在汴京安安心心过,只要你不把钱用在对付我的地方上,随便你怎么花。”沈湛一挥手,“要是不高兴了想离开汴京,我也随时能带你走。”
一直没说话的孟珩立刻将凶狠的视线移了过去。
沈湛见过多少风浪,同孟珩对视了一眼,挑衅似的又说,“先前那个玩笑似的婚约不用管了,以后你想不嫁人也不要紧,钱够你挥霍一辈子的。”
他刻意地将“不嫁人”三个字咬得特别重,仿佛在强调什么。
盛卿卿目不转睛地盯了会儿沈湛,突地道,“你从前便是这个性格吗”
她这句话连尊称都免了。
沈湛倒不在意一句尊称,他将注意力重新拉回到盛卿卿身上,有些满心不经心,“性格我知道,你父亲从来没对你提起过我”
“你从前便是这般性格的话,父亲不会不对我提起你的。”盛卿卿噙着笑说,“我太知道父亲的性格了,你既是他的兄弟,他不会轻易和你断绝关系的。就当是我偏心才这么说也罢大伯从前应当是个相当刚愎自用之人吧”
沈湛几乎觉得自己被人当着背后捅了一刀,暗箭也没这么准。
年轻气盛时连亲兄弟的劝也听不进去,一开始沈湛是满怀恨意的。
他甚至相当一段时间里对身边所有人都抱着恶意揣测。
这几乎可以说是他后来十几年人生中不断遭遇背叛的根源。
总是在猜忌怀疑算计他人的人,终归也是得不到别人信任的。
当沈湛将自己最后的亲人也杀死之后,或许是年纪大了,又或许是大彻大悟,沈湛反倒有了两分闲云野鹤、修身养性的气度。
他不再试图去再成家、获得亲人,手中权势一时也到了巅峰之境。
除了手握一整个国家的大权之外,他开始有了闲心去体味普通人的人生与情感。
而盛卿卿就是在这之后几年出现的。
是个笑起来甜得不像话小姑娘,又是亲弟弟唯一的血脉,还同样家破人亡。
她是自己唯一的亲人,而自己是她唯一的依靠。
这个念头正中了沈湛的心口,唤起了他恐怕这一生中唯独的一丝柔软呵护之意。
而这一丝柔情就在刚才被盛卿卿三两句锋利的话给吹散得一干二净。
“但父亲是同我提起过你的,”盛卿卿浑然不觉沈湛身上气势的些微变化,她回忆了一下,接着道,“他常常同我说起自己有个小时候一同长大的朋友的故事,讲那个人是多么擅长谋略,有何等雄心壮志,最后却和那个人分道扬镳。”
沈湛愣了一下。
“说那个人照顾着他长大,但他离开时是不告而别,心中多有歉疚。”盛卿卿的声音越发柔软,她看着沈湛同自己父亲相似的样貌,温声慢语地安抚位高权重的长辈,“父亲越是年纪大时,越是频繁地提起那个人。有次他对我说,若是能鼓起勇气来,他想去见那个人一面,将当年没敢说的话都说出口来。”
“他真这么说”沈湛忍不住问。
盛卿卿笑了笑,“于是我那时问他,是要向那个人道歉吗”
沈湛没意识到自己屏住呼吸等待着那句回答。
“父亲大笑起来,他说”盛卿卿嘴角翘得更高,“我先打到他认错道歉,然后再为当年的不告而别道歉”
沈湛和盛卿卿对视了片刻。
最后他也大笑了起来,“确实是他能说得出来的话”
盛卿卿背手看着他,眼神中没了最开始的戒备,“父亲虽不在,他的话我有幸还是带到了,想来他也会高兴的。”
沈湛笑了半晌才直起腰来,赞许地看了盛卿卿一眼,再偏过视线看孟珩时,觉得比之前更加面目可憎了。
如同岳父看女婿,总是越看越不顺眼。
沈湛心里觉得孟珩一万个配不上自己侄女,但他自认是个合格的长辈,便不能插手太多,只和蔼地对盛卿卿灌输一堆“不必成亲嫁人,你也能买下小半个汴京城,舒舒服服过一辈子”的念头,直到黄昏时分才潇洒离去。
等沈湛带人离开,盛卿卿才含笑转头打量沉默寡言了一下午的孟珩,“他想必不会在汴京留太久,很快便要离开大庆的,若是心情愉快便能少创造些麻烦,怎么,珩哥哥不喜欢”
孟珩顿了顿,他谨慎地说,“是他不喜欢我。”
沈湛那防狼似的眼神简直不能更明显。
盛卿卿一个没忍住笑出了声,也没掩嘴,而是回身朝孟珩走了两步到他面前,仰着头去找他的眼睛,下巴几乎抵到了孟珩胸口。
孟珩被逼得想退又没退,他沉默片刻,伸手轻轻扣住盛卿卿后腰,放任她将小半个身体的重量压到了自己身上那对他来说简直像片羽毛一样轻若无物。
他刚刚才全程观看了盛卿卿是怎么舌绽莲花将沈湛哄得心花怒放的,就又要掉进和沈湛同样的一个陷阱里去了。
小姑娘往他怀里边挤边笑吟吟地抬着脸道,“不喜欢珩哥哥的人很多呀,何必在意一个沈湛呢”
孟珩没说话,他微微低下头去,同盛卿卿又接近了一些,想看清她眼底的笑意。
那总是能令他立刻忘记烦忧不安,只消眨眼的功夫便宁静下来。
孟珩垂首的瞬间,盛卿卿突然伸手揪住了他衣襟,踮脚迎了上去。
她几乎是撞在孟珩嘴唇上,轻快地咬了他一下便将脚跟放了下去,一点也不觉得害羞地道,“而且,那些人份的喜欢,我都给珩哥哥补回来啦。”
孟珩“”他思考了片刻,慢慢地说,“还有刚才沈湛带的那个属下也不喜欢我。”网,网,大家记得收藏或牢记,报错章求书找书和书友聊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