节妇是那种丈夫去世了之后立志不改嫁的寡妇。
荣国府也有一位, 那就是贾珠的妻子李纨。
李纨好在还有一个儿子可以守着。但是甄家的寡妇张氏却没有孩子。
守了几年之后, 甄家被查抄了。
太婆婆和婆婆哭作一团,边哭边交代这些孙媳妇家中的家产都藏在了谁家谁家, 交代他们, “往后不管谁家逃出生天, 去那些老亲家里面索要银子, 他们给咱们就接着, 他们不给你们扭头就走,往后不许再提这事儿。”
屋子里面的女眷们哭做一团,甄家老太太把张氏叫到跟前嘱咐。张氏听得特别认真,朝廷里面讲究孝道, 自己又是一个寡妇,到时候那些老大人们为了名声也不会为难自己。
家里面的男孩们保不住了, 但是这一些年纪幼小的女孩儿却可以保得住。
甄家的老太太只来得及交代到这里, 张氏也只能执行到这里,往下该怎么走, 全凭自己拿主意了。
京城收甄家银子的人家挺多的, 但是张氏怎么先大张旗鼓的来贾家呢
还是贾珍做的孽, 他趁夜色找到了甄家几个能做主的孙媳妇儿那边儿,一张嘴就向人家索要家仆。
甄家的女人们想了想同意了,本来想结个善缘,他日必定有事儿求宁荣两府搭一把手,再加上如今不知道未来怎样,能结善缘就结善缘吧。
贾珍把正经事儿说完了, 那颗色心在灯光之下冒了出来。
都说灯下看美人儿越看越美。甄家在江南轰轰烈烈的几十年,娶进门的孙媳妇儿个个都是大家闺秀,大户人家的姑娘大部分都长得漂亮,有钱有闲能保养自己,还有那种腹有诗书气质华带出来的端庄感。
这种女人不带一点风尘气,贾珍看了之后颇为心动,忍不住对着最近的一个动手动脚,这些女人们不敢喊,哪怕家族落魄了,也知道这个时候嚷嚷出来太丢人。
越是不敢喊贾珍就越过分,一开始是动手动脚,再接着就是搂搂抱抱。
这些女人们自然不能束手待毙,上去和贾珍厮打的时候惊动了门外的解差。
这些解差二话不说抽起刀背对着夹着一顿狂拍。
把人赶走了之后解差们也出去了。
甄家的这些女人抱头痛哭,一路上战战兢兢就怕那些解差们占她们便宜。
可最后处处靠那些解差们保护她们,如今到了京城,本以为找到以前的那些亲朋故交日子能好过一些,可没想到还不如那些非亲非故,只是为了几两微薄的俸禄押解他们上京的解差们呢。
张氏第二天就嚷嚷着自己是个节妇,宫里面的内侍们这个时候正好来挑人,也没人为难他,核实过了之后就让张氏离开了,一同走的还有几个甄家的小女孩儿。
内待来了之后和解差做了交接,这一些解差都是江南的,看在同乡的香火情儿上带着张氏来到了荣国府门前,随后他们在京城不做停留,直接回了金陵交差去了。
想出一口气的张氏就这么进了荣国府的门儿。
可这一切荣国府的人并不是很清楚。
银子到手里了,都已经花出去了,能把这银子吐出来吗
不能。
老太太捶下眼皮,“你可能记错了,我们家没收你们的银子,要不然你把当初送银子的奴才叫来,咱们来个三方对质。”
这些奴才们肯定还扣在江南等着发卖呢。
老太太有恃无恐,而且年前大理寺和刑部联合下书,要求将甄家的赃银交出来,那个时候没交,这个时候交给了眼前的这个女人,就成了公然抗命了。
这位张氏涉世未深,根本不是老太太的对手。老太太也只是冷着她,张氏早上没吃饭,带着孩子们来了,又冷又饿的坐在荣庆堂,旁边的几个小孩子挤在他身边,各个跟受惊的麻雀一样炸起羽毛把自己裹起来靠着大鸟,希望能得到一些安全感。
荣国府连一碗儿茶都没上,老太太自在的喝着茶水,根本就没有把这些人放在眼里。
想要把银子要出来,等下辈子吧。
张氏虽然涉世未深,但是也看出来了,今天是要不出来银子的,并且自己完全不是这些老狐狸的对手。
她伸手搂着旁边的这些侄女们,眼泪在眼眶里面打转。
这一路上哭过很多回了,不管怎么哭,眼下的局面是改变不了的。
“既然老太太说没收到,那我们就告辞了。”说完拉起这几个小女孩出门了,在门口碰到了匆匆赶来的贾琏。
贾琏一身酒气,迎面撞到一个脸色枯黄的女人手里牵着几个孩子,赶快往旁边让了让。
看着这个女人挺着背出去了,贾琏觉得有些不好。
这年头能全须全尾从大牢里面出来的人,个个都不能小觑。
贾琏进了荣庆堂,“老太太,这个是甄家的人吗”
老太太抬头看了贾琏,“她说咱们收他们家银子了,开始的时候他们家的银子确实进咱们家了,经你在一边提醒我让人把银子退回去了。家里没有收他们家的银子,又拿什么给他”
说完叹了一口气,把鸳鸯叫过来,“甄家的那位奶奶性子也太烈了,刚才还没说完话呢人就走了,可怜见的带着那几个小女孩儿饭都没吃一口,大人受得了孩子不一定受得了,你让人包些点心,再拿200两银子追出去给他们,先让她们有个落脚的地方。”
说完叹了口气,“能帮一把是一把,就是不知道他们是怎么打算的,京城待着已经不容易了,千里迢迢的从金陵来到这里,这孤儿寡母的又怎么回到金陵去。”
又叹了一口气,一片慈爱之心昭然若揭的样子。
贾琏要不知道甄家的那些银子躺在赖家的库房里面,这个时候还真信了老太太。
鸳鸯跟了出去,过了一会儿回来了,小声在老太太耳朵边说了几句。
贾琏光看见鸳鸯的嘴在动,根本听不见她在说什么。
看着老太太和鸳鸯两个人嘀嘀咕咕,贾琏站起来告辞,心里面想着等一会儿让平儿来鸳鸯这里套套话。
出了荣国府的大门儿,贾琏捂着自己抽痛的胃,想着先去吃顿饭还是先去会一会尤家的二姐。
在门口稍微发了一会儿呆,就看到账房管家林之孝从外边回来。
看见驾贾琏之后,拱手上前悄悄的说了一个消息,“奴才刚才去码头跟那边的人对账,看见林姑老爷家的人在码头上忙前忙后,没仔细问,倒是瞧见他家的两位爷也在码头上您看您要不要去转一圈”
贾琏一听捂了捂自己的胃,拉过一匹马带着人直冲码头,到了码头上林如海已经带着老婆女儿登上了船。
一家人正在依依惜别,林如海站在船头朝着两个儿子挥了挥手,林皓和林皎两个人追着船跑了几步,也摇晃着手臂。
贾琏就知道来晚了,赶快对着远去的船作揖鞠躬,等到看不见了才和林家兄弟两个说话。
“我们家的管事看到你们家的仆人在码头上奔忙,我就跑过来了,这是怎么了姑父要去哪里”
“回乡祭祖呢,这个时候天气转暖了正是出行的好时候,要是再晚些日子路上就有些晒了。”
几个人一块往回走,这边林家的人刚撤,码头上一大群穿着青布短打的青年男子们也跳上了船。
他们的船如离弦的箭一样追在林人家的船后面,不远不近的跟着。
只是大家暂时不知道罢了。
在路上,贾琏说话的时候脸色扭曲,林皓看了一会儿就知道他胃里面翻腾了。
“这个时候不早不晚也到饭点了,正好这附近有鱼片粥做得好,不如到前面去喝一碗。”
贾琏当时就叫好,三个人一块儿进了路边一家小店,每人叫了一碗粥,叫上几盘小菜,喝的饱饱的才骑马回家。
走到荣国府的大门口,心里面还惦记着尤二姐。
想着要不要学先贤来一个三过家门而不入,还没思考出结果来,门子就从门内跑出来,拉着贾琏手里的缰绳。
“二爷,今天娇客上门了。”
“什么娇客哪家的亲戚”
心里面还想不明白呢,来客了跟自己说干嘛谁家来的客让谁出来招代。
“可不是娇客吗崔家的娇客,提了一篮子果子来了,听后面儿的姑娘们说二奶奶欢喜的跟什么似的,带着这位去拜见老太太去了。”
“崔家的该不会是姑爷来了”
贾琏心里面那一点儿旖旎的心思顿时消失的无影无踪。
扔了缰绳让人牵着马拴起来,自己直奔后院。
还没进门就听见王熙凤爽朗的笑声,一院子丫鬟婆子们站在客厅前面的空地上也笑得前俯后仰。
贾琏大跨步走回正房,就看到儿厅堂里面坐了一个小伙子,眼神直勾勾的对着西间的帘子,贾琏用头发丝儿想就能知道女儿现在正在西间呢。
想到这里背起手,咳嗽了一声,迈着四方步进去了。
三皇子崔显赶快站起来,“岳父回来了。”
“嗯,”贾琏哼了一声,“听说你现在在顺天府里当差了。”
“也就抄抄文书,当个刀笔小吏。”
贾琏摆着岳父的款儿,“坐吧坐吧。”
又看到一边儿小几上放着一篮子卖相上佳的果子,“来就来了,还拿什么东西,来这里跟回自己家是一样的,我就这一个姑娘疼得跟眼珠子似的,你要是敢欺负她我就找你老子好好说道说道。”
王熙凤在一边儿拉了一下贾琏的衣服,觉得这人越说越没边儿了。
她自己是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满意。
贾琏不耐烦地瞪了王熙凤一眼,“爷们儿们说话妇道人家插什么嘴,这会儿不早了,你让人安排一桌酒席,我们爷俩喝一盅。”
说吧又抬着下巴看着三皇子了崔显,“爷们,能喝酒不”
崔显客气,“能喝二两。”
二两已经足够了,王熙凤笑的在贾琏的腰里面拧了一下,站起来让它们翁婿两个多聊几句,去了西间儿拉了女儿出来。
母女两个路过客厅的时候,崔显站起来对着巧儿又呲牙咧嘴地露出一口大白牙。
巧儿跟受惊的白兔一样,赶快躲在母亲身后。王熙凤搂着女儿出去了,贾琏看着这小子两只眼珠子仿佛沾到了女儿身上,生气的咳嗽了一声,“坐下吧。”
心里想着崔兄弟这儿子到底是什么毛病,也没看见他家老大老二老五这副鬼样子呀。
三皇子坐下来,摆出了一副正经模样,往四下打量了一下。
随即贾琏就觉得这小子看上去变得精明了不少。
心里面刚有一点慰藉,但是这小子说的话让他差点蹦了起来。
“岳父大人,不知道这里说话是否方便”
“有事儿你说,是你爹让你来的”
“父亲倒不曾吩咐小婿,只是小婿今天听说了一些贵府的事情。甄家女眷状告贵府贪了她寡妇的嫁妆。”
“谁”贾玲突然想起来今天甄家来的那个节妇。“无稽之谈,她的嫁妆应该在金陵被查抄了,凭什么赖我们家贪了,这毫无道理呀。”
“顺天府尹驸马都尉颜大人接了状纸,因为原告籍贯在金陵,按照京城这边的规矩,在没结案之前,外籍原告都由接状纸的衙门给他们安排食宿。若是真的有冤屈,后续不让他们掏这份伙食费,要来衙门里面捣乱,自然吃不了兜着走。
岳父,这状纸已经接下了。听说人家已经给颜大人了证据,只是这位驸马也迟迟没有行动或许是顾及着贵府贵人的脸面吧。”
这位驸马爷要真的是顾及了宫中贵人的脸面难道西园的贵太妃不是贵人吗
这几天贾琏在外边也听人家说了,这位驸马爷马上是第二位白钢头了。
贾琏一看外边的天色,站起来拉着崔显,“走走走,找你爹商量商量我接下来怎么办。”
两个人一块儿出了厅堂,就见到走廊下面来了不少丫头婆子,端着食盒就要进厅堂摆宴,贾琏挥手,“跟二奶奶说一声,就说我带着姑爷出去吃了。”
王熙凤听了之后也没生气,一转头看着姑娘又耷拉着脑袋。
“你有什么好害臊的,把头抬起来,低着头干什么”
巧儿脸色红红的把头抬起来,王熙凤才算是满意,“既然他们不吃,咱们两个去吃了,这可是最上等的席面,也就王家史家这些亲戚来了才端这些。”
贾史王薛向来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官场流行的护官符就把这件事儿说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琳琳歪倒在椅子上,伸出手看了看手指上戴着的戒指。
戒指做得很漂亮,掐丝金错银工艺,上面镶了一颗绿宝石,有太阳的时候,阳光一照在上面,宝光四射。
正巧这个时候有阳光射进来,琳琳把手指放进阳光里稍微动一下,绿色的宝光闪着人眼。
正在说话的诰命识趣儿的闭上了嘴。
琳琳看着这个戒指,工艺是好,宝石也是好宝石,但是代表的意义就有一些让人一言难尽了。
可能千百年后也可能是在另外的世界,带戒指的意义一般是说明自个儿结婚了。
但是眼下,宫妃手上戴上了戒指,就是表明自己这几天来大姨妈了,不方便。
想到这个原因,琳琳的心情就不能美好起来。为什么人类要给这些戒指赋予特殊的含义呢。
想不通就不想,琳琳把手指收回来,“夫人说了这么多,怎么不说说本宫给了他们多少次机会。”
刚才说话的正是王子腾的夫人,王子腾调回了京城,带着妻儿老小回来了,他的夫人就赶快往宫里面递了牌子,想要请安。
琳琳拨了个时间见了她,谁知道话都没有说几句呢,就转到了薛家的事情上。
琳琳自认为在薛家的这件事情上,自己从来没有过迁怒和打击报复。
“要不是看在亲戚和他们祖宗功勋的份上,几年前就该革了他们家的名头,年年结算的时候内府年年说,送来的东西是一年不如一年,每次嘴上答应的好好的,下一年的还不如上一年呢。再一再二再三不能再四了吧。”
“如今他们也知道错了,娘娘再给他们个机会”
琳琳怎么觉得这人听不懂话呢,刚才不是说了吗,给了一次两次三次机会,难不成还想求第4次机会
“夫人也管过家,知道令出不遵是什么后果,所以夫人也别在这里跟我磨这个,没事儿先退下吧。”
王子腾的夫人张了张嘴,话还没说出来的,就看见有一个小太监抱着拂尘冲了过来,“娘娘,西园送来太上皇的旨意,诏令您立即进西园见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