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老贼这是要打苦情牌了, 薛妍穗踱着步, 理着思绪。她之所以断薛骏手脚, 既是因他行事歹毒, 欺压百姓,权势能让他为所欲为, 比他有权势的人也能对他做同样的事,譬如她, 也为了激怒薛成、崔氏让他们陷入疯狂, 不再隐忍。
崔氏那里,她已经达到了目的,薛老贼得知消息竟然没有丧失理智,果然, 他的心比崔氏还要硬。
至于前朝非议她不孝、心狠手辣这些,薛妍穗毫不在乎,她是个什么样的人,早在陛下面前暴露无遗了。
只是, 她皮厚不在乎, 陛下会不会也不在乎前朝议论汹汹, 陛下会不会觉得没了面子, 生了她的气才不让她进紫宸殿
薛妍穗越走越快, 裙摆转成了一朵花,直到头晕了她才停下,双手撑在几案上,幽幽叹了口气, 心里在乎了人就会在乎他的看法。
不行,她绝不能让薛老贼得逞,离间她和陛下。
瞬间,薛妍穗打起了精神,斗志昂扬,怎么样才能让陛下消气呢
“张云栋”薛妍穗吩咐了一番,“今晚能做成吗”
张云栋拍着胸脯保证没问题,贵妃娘娘不仅独得圣宠,还出手大方,待底下人从不苛刻,不知多少宦官宫女指着为娘娘做事呢。
“你立即去办。”
薛妍穗则带着人去了尚膳监。
“求陛下给老臣一个公道。”薛成踉跄入殿,匍匐在地,哭声悲戚。
薛成年轻时是出名的美男子,虽出身寒门,但容姿俱美,又有才华,有一次他骑马入朝,先帝在阙楼上瞧见,赞不绝口,从此不断提拔重用。
如今到了这般年岁,薛成仪容仍在,颤颤巍巍的俯地痛哭,极易引人同情。
皇帝神色淡淡,非为国事,多了几分忍耐,耐心的听了一阵,才打断他,“贵妃教弟,卿要什么公道”
薛成情绪激动,“老臣与老妻尚在,犬子自有父母,还不需贵妃出面。”
皇帝把一本奏章扔到他脚下,“你自己看看,欺压百姓,为非作歹,这就是你教的”
薛成看完,面上悲色更浓,阿骏有分寸,不该犯的事他一个没犯,这些事情,算得了什么那孽女就是故意的。
皇帝还是要护着那孽女,薛成忽的寒意顿生,皇帝是不是容不得他了,才会如此纵容那孽女。借着拭泪的动作,薛成仔细打量皇帝,这个念头一生出来,他越看皇帝越心惊,皇帝的气色竟如此好了
薛成惊骇得险些喘不上气,三四个月前太医令秦幕秘密出京,暗探一路跟着追查,秦幕去往南疆以求南蛮巫术,南蛮巫术如同鬼神一般莫测,秦幕却将希望寄托于此,只能说明皇帝病入膏肓,无药可医了。
可现在皇帝看着哪里像将死之人
面对这个惊吓,薛成顾不得为儿子讨公道了,若皇帝不死,不,只要皇帝多活几年,他所有的谋划布局都将付之流水,甚至他都会死无葬身之地。
薛成手捂着胸口,面色铁青,韩道辉瞧见以为他受刺激太过又犯了病,“薛相,可要召御医”
“不,”薛成打了个寒颤,脸颊僵硬的抽搐,“不用。”
他一副丢了魂的模样,显然是遭到了重大打击,“老臣告退。”
韩道辉让一个宦官扶着他退下。
皇帝回到紫宸殿,宫门宦官忐忑的禀报将贵妃娘娘拦在了殿门外,娘娘回了承嘉殿,皇帝没理会,径自进了书房。
韩道辉进来请陛下用膳的时候,见他手里握着一卷书,呃,一卷拿倒了的书。
皇帝顺着他的眼神一看,面不改色的放了书,“摆在这里。”
晚膳摆进了书房,皇帝没什么食欲,韩道辉手上捧着只盖着银盖的托碗,上前弯腰,“陛下,这道菜是贵妃娘娘亲手所做,请陛下揭盖。”
皇帝挑了挑眉,凝目看了片刻。
也不知道这道菜是什么验菜宦官验了后,就盖了盖子,神神秘秘的,什么山珍海味陛下都不稀罕,薛贵妃怎么就那么肯定她一道菜陛下就消气了,韩道辉正暗自琢磨着,皇帝已动手揭了银盖。
听到陛下笑了几声,韩道辉敏锐的觉出陛下心情好了许多,忙低头看。
竟然只是一碗蛋羹。
稀奇的是蛋羹上摆了五枚红芦菔片,雕得怪模怪样的,看了就想笑。还真别说,天青色的碗,嫩黄的蛋羹,红红的芦菔片,放在一起,还挺好看。
“你看这像什么”
皇帝接了碗,拈起一枚红芦菔片,笑问。
正面仔细看,韩道辉也笑了,“瞧着像是皱着眉头认错的小脸。”
“数她刁钻。”皇帝黑眸漾笑。
韩道辉心里想他没看错,薛贵妃是个机灵懂事的,这才多久,就摸透了陛下的脾气,懂得主动哄陛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