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江沣所在的府衙后, 江尤直奔土地庙后院。
江陶不喜欢在府衙呆着, 大概是在土地庙后院核实账本的日子留给她的印象太过深刻, 如今她还是喜欢在土地庙后面待着。
“我这两天帮着桃夭批改公文, 发现申请入城的百姓,大多数都是来自于白云城。他们身无分文,老弱妇孺居多,如今城中成年男子不过占十之一二, 这还要算上周将军送来的兵以及从山上跑下来的山匪。”江陶在得知江尤准备更改律法后,同江尤说了这么一番话。“你若真要改规矩, 那不如先将城外年少或正值壮年的男女放入城内。他们能做更多的事,如今府衙的巡逻士兵真的太少了。”
江陶在担心什么, 江尤很清楚。
城中除了人以外还有不少从山上下来的妖怪,他们的危险性更大。况且外来的人越来越多,城中人口急剧增长, 人多争执越多, 必须加强官府管控的力量。
年纪稍小一些的少年少女, 可以去学堂上学,他们学得快, 也懂事。他们的危险性是最低的。正值青年的男女,若身有一技,能养活自己,或是进入官府,帮忙做事。
相比之下,孩子与老人就麻烦了, 他们身体素质不强,能力也不够,前者无法养活自己,后者年纪大了,不好找事儿做。
“你有想过,为什么白云城穷困的老弱妇孺会那么多吗”江尤觉得江陶提出的建议太理想化,能实现的可能性微乎其微。“不光白云城,万里城的老弱妇孺也有很多。究其原因,是因为万里城一战死的兵太多了。”
江陶一愣,她从没有深想过这个问题,“就是死的兵太多了,所以咱们才要让更多的青壮年进城啊。”
“一个兵死了,他家中上有老下有小。你口中的青年与少年,他们难道没有家人吗先让他们进城,那他们外头的家人怎么办”
江陶唇角微动却说不出话,她自幼长于宫闱之内,对外头的事了解的还是太少,“是我所想不周,可外城的人越来越多,难道还要按照之前的规定,一家一户的审核通过”
之前的规定,通过流程太过繁琐。若申请转户入万里城的人是拖家带口的来到万里城,那官员就要去他们原来的户籍地仔细探查,核实每一个人的身份,以及他们的关系,摸清底细才能通过。
这项规定本来是为了杜绝细作混入城内,效果也确实不错。但放到人越来越多的今天,未免太过麻烦了,浪费官员也浪费时间。
“改是肯定要改的,但怎么改才能皆大欢喜,确实是个问题。”江尤头疼的叹口气,“可惜我手上并没有善于此道之人。”
一个出色的法学人才,必定是极为了解民生的,不管是江尤还是江陶江沣,哪怕是白莲,都不够了解民间疾苦。
江陶闻言低头沉吟片刻,随后略有迟疑的说道“要说善于此道之人,我倒是认识一个。只是这人出身特殊,不知你敢不敢用”
江尤眼前一亮,“你说的不会是大皇兄的幕僚,前年的状元欧阳先生吧”
东夏古时也有诸子百家一说,不过那些诸子百家更多了些神鬼莫测的手段。只是到如今,许多学派都已经失去传承,法家主张以法治天下,有神仙天庭在上,法家自然不受欢迎。
不过法家到底是诸子百家中的大家,到了如今,还有几个正统出身的法家弟子活跃在朝堂之上。
大皇子的幕僚欧阳远,是其中最为出名的一位。江陶问江尤敢不敢用,是因为大皇子获罪,身为大皇子的幕僚,欧阳远如今也是戴罪之身。
“正是此人,其实我来到万里城后不久,便在白云城的百姓口中听到了他的消息,他原是六品官职,如今被贬到白云城做了一守城士兵。”
“守城士兵连官都没有”江尤没想到欧阳远这么惨,若连官职都没了,那他应该是在朝中得罪了人。
虽说欧阳远是大皇子的幕僚,但在大皇子谋反一事上,并未找到欧阳远直接参与的证据,没有证据,欧阳远身为科举状元,皇上钦点的六品官,最多被调离到偏远些的地方坐县令,不可能被贬去官职,当一个守城的小兵。
“听说他本来确实是白云城的县令,后来,被西平王亲自下命令,贬到城门轮值了。”江陶说起来颇有些人走茶凉的凄凉感,若徐家还在,徐贵妃和大皇子还在,欧阳远便是得罪了人,也不可能沦落到这种田地。
五十步笑百步罢了,她如今不也沦落到不敢回昌安了吗
“长姐莫要想太多,你若决定留在万里城,那就安心待在这儿,以后的万里城不会比昌安差太多。”江尤拍了拍江陶的肩膀,“欧阳远可认识你,可曾说过话”
“以前在大皇兄举办的文会上,我曾与他见过几面。”江陶心底流过一股暖流,她失去了很多却也得到了很多,日后万里城便是她的家,至于昌安的皇宫,没了母亲与兄长,那里早已不是她的家了。
“既如此,我这有件事要交与你办,你一定要把它办好。”江尤语气轻松的说道,“帮我把欧阳远带到万里城来,有他在,新法的制定会更容易些,届时我有更多的时间帮你们处理政务了。”
江陶郑重的点了点头,等江尤离开她才觉得不对,这万里城的政务不是本来就该江尤做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