邢父大怒, 身形微晃, 险些当场被气晕了过去,邢德全大惊失色, 连忙上前扶着邢父,急道“老爷你怎么了老爷”
着急之下, 甚至连眼泪都落了下来。
就连两个庶女也急着围着父亲,哭问道“老爷, 可要请大夫过来瞧瞧”
邢馨也吓了一跳,想要上前几步瞧瞧,但想着老父这次有大半是被自己气的,当下讪讪的不敢过去。
邢父望着自家庶出的三个孩子,再瞧了瞧以往被他捧在手心上的嫡女, 心中一叹, 也是他忙于政事, 把孩子交给她娘教养, 结果好好的孩子被她娘教成这副模样。
即使是庶出的兄弟也是兄弟啊,馨丫头将来要是有个什么, 还不是得指望着兄弟给出头难不成还指望着他这个没几年活头的老父亲吗
再则,德全跟二丫头、三丫头也是他的亲骨肉,德全更是他唯一的独子, 馨丫头本就瞧不起几个弟妹, 将来怕是帮助有限,他要是再不帮这三个孩子争一争,等他走了之后, 这三个孩子靠谁去
邢父略略思索,便打定了主意,沉声道“嫁妆单子这事,我亲自去说”
那怕拉下老脸,他也不能让馨丫头掏空了邢府出嫁。
邢馨脸色大变,急道“老爷你这样做的话,女儿以后在荣国府里还有什么面子”
嫁妆单子都写了出去,眼见就要出门子了,却临时修改,这让她以后还怎么做荣国府的当家主母
邢父苦笑,“面子我们邢家马上就连里子都没有了,那里还顾得上什么面子”
饭都要吃不上了,谁还顾什么面子
“可可”邢馨眼睛乱转,最后说道“那官府里也有了记录啊。”
邢父没好气道“我好歹有个五品官身,换一下嫁妆单子这种小事,为父还是能做得到的。”
当他不明白馨儿的小心思吗,以为上了官府记录便板上钉钉了,不过这面子及不上肚子,他又没少时日,为了给三个孩子留点活路,也顾不得这些。
邢馨脸色微变,仍不死心的劝道“老爷可是”
见邢馨还要说话,邢父厉声道“馨丫头这事由不得你任性,为父已经决定了,你就给我安安份份的待在家里,直到出嫁为止。”
邢馨大急“老爷我才是你的嫡女啊。”
她才是她爹唯一的嫡女,其他的不过是庶出的子女,那里及得上她。
邢父越发失望,没想到馨丫头这么多年了,还这么不懂事,嫡女又怎么样,能给他们邢家传宗接代吗他最看重的,还是他唯一的独子──邢德全,平日里馨丫头争吃争喝也就罢了,但这次连半点活路都不给其他三个孩子,他便就不能允许了。
邢父这次是真下定了决心,“你就安份的在家里待着,别再出去了,至于管家之事”
他瞧了一眼跃跃欲试的何氏,和一脸担忧之色的三个孩子,邢父最后咬牙道“我自己来”
管家有什么难的,就连他这蠢女儿都能管得了家,他就不信自己不行
不过不到十日,邢父便发现自己错了,而且错的离谱。
管家虽然事小,但在里头花的心力着实不少,邢家虽小,但这杂事着实不少,不过才管了几日,邢父又病了一场,邢父思索再三,最后则是让邢何氏出来管家了。
虽然邢何氏也有着私心,不过邢何氏可没有馨丫头这么大胆,再则,他时时盯着邢何氏,想来也能制止一二。
且不论邢家家里闹出来的风波,邢父先是舔着老脸去了一趟应天府衙拿回嫁妆单子,之后当真上门跟贾代善商讨修改嫁妆单子之事。
邢家内部之事,贾代善早从暗卫嘴里知道了,对于邢父生出了这么一个不肖女,贾代善也是颇为同情,虽然倾全家之力嫁女之事未曾少听过,不过像邢馨这般连半点活路都不留给庶出弟妹的,终究是少有。
贾代善二话不说的便让人把邢馨的嫁妆单子送回,邢馨那份嫁妆虽是掏空了邢家所置办的,但说句不好听的,他们荣国府还真瞧不上眼。
邢父老脸涨的通红,“终究是小女太任性了点,这咳咳”
邢父想说他会给女儿添补一点吗但以邢家的家底,当真贴补不了多少,这话着实说不出去,只能含糊的装咳起来了。
“亲家不用着急。”贾代善笑道“咱们跟贵府结亲,是看中贵府姑娘的品性,这嫁妆什么的都是身外之物,不重要。”
才怪要是早知道邢氏是这种无耻妇人,他打死都不会让老妻选了此女。
“虽是如此,终究是咱们邢家对不住贵府。”邢父还是很讲道理的跟贾代善道歉。
贾代善心道你邢家对不起我的岂止这么一张嫁妆单子,虽是不屑着,但贾代善面上不显,还和善的一个劲的劝慰着。
邢父越发羞愧,整个脸都涨的老红,只觉得混身不自在。
贾代善见邢父这模样似乎是真臊的荒,也不由得微微一奇,他还以为能生养得出像邢氏这般无耻妇人的人也不是个好相与的,万没想到竟然会是个老实人。
当然,邢父能够凭着一己之力,做到今日的五品官,也绝对不是什么蠢的,不过和邢馨相比,当真是老实许多了。
邢父毕竟是草根出身的,这小心思是有,但大奸大恶不敢做,要不也不会留下邢忠了,否则以邢忠的身体情况,他只需要私下苛扣些药材,便足够让邢忠无声无息的死了,也少了个跟他亲生儿子争产的。
且不论邢父要回了嫁妆单子,细细修改之后,再亲自送到了贾府,随着时间过去,也到了邢馨出嫁的日子。
贾赦做为辽阳府同知,虽说回京是事出有因,但也不好长期抛下辽阳府里的事务,再加上某些原因,贾赦与邢馨的婚期便提前了不少。
或着是因为时间不足,这荣国府的婚礼总是有着几分冷清,就连四王八公还有四大家族几个老亲都来不全,邢父虽有些不满,但想着婚礼仓促,再加上自家修改嫁妆单之事,不免有些气弱,也就罢了。
只是见着这情况,还有贾赦看似客气,实则疏离的态度,邢父心中难免有些不祥的预感。
邢父这次是真的下了狠手,直接把邢馨一直关到出嫁的那一天,直到出嫁,邢馨都不知道自己的嫁妆里还有那些能保的住,她着急的让王嬷嬷帮着打听,到最后就连王嬷嬷也被禁了足,打听不到半点消息。
王嬷嬷见邢馨如此着急,劝道“姑娘,你也别太过担心,也不过就是少了土地和铺子吧了,按着原先置办的,也尽够了。”
按她说,姑娘也着实贪心了点,先前老爷让姑娘把太太的全套嫁妆带走,又把荣国府的聘礼给了一半,再加上添妆,大姑娘原本的嫁妆也尽够用了,何必非得把府里唯一生钱的财产带走呢
邢馨着急的很,这荣国府岂是普通的地方,她前世便是因为嫁妆不丰而吃了亏,那肯再来一次,但这次邢父也是打定了主意,说什么都不让邢馨带着家里的产业出嫁,还自己重新拟了嫁妆单子。
邢馨和邢父争吵了许次,始终改变不了邢父的心意,吵到后来邢父对这个女儿也冷了心,直接把邢馨一直关到出嫁的那一日。
新娘未到,嫁妆先行,结婚当日,花嫁还未出邢家,邢馨的嫁妆已经先送到了荣国府晒妆。
按说二房、平妻什么的都是商人搞出来的玩意,在一些老派人的眼里,也不过就是地位高一点的妾罢了,不过贾母喜欢邢馨,坚持要给她做脸,这才把贾赦迎娶二房之事搞的风风光光,搞的就像是娶妻一般。
贾代善看不过眼,着实劝了几句,不过贾母倔强起来跟贾代善有得一比,贾代善无法,最后也由得她了,横竖最后丢脸的也不是他。
不只是那些老亲特意去瞧了瞧邢家晒妆,就连贾瑚也好奇的去了,做为考古学家,最主要的是研究古人的生活遗迹,对于民俗风情自然好奇的很,头一回见人成亲,便也忍不住好奇的去了。
这嫁妆是女子将来生活之所依,也是父母给予女儿最大的底气,表示我女儿即使出嫁了,这方方面面都无需靠着夫家供给,是以这嫁妆越丰,底气越足。
终究是跟荣国府结亲,邢父也是存了点想头,希望荣国府能多照拂一些,虽是修改了嫁妆,把邢家的土地与商铺拿了回来,但他也变着法子补偿了女儿,足足六十四抬的嫁妆也很能见人了。
偏生邢馨嫁的是荣国府,这一水的嫁妆摆出来,着实不能跟前头张氏和王氏的嫁妆相比,这妆一晒,便有些尴尬了。
一般而言,这嫁妆可分为房产、田产、家俱、布料衣裳、金银首饰,还有仆妇几类。
这京城居大不易,邢家也不过就只有自家居住的一处府邸罢了,这房产自然是没有的,土地、商铺也被邢父收了回去,至于家具什么的都是邢母当年带进来的家俱。
邢父自己是草根出身,邢母的出身也没好到那里去,不过是商户女,况且在这年代,有些东西可是有钱也买不到,邢母当年的陪嫁家俱用的也不过花梨木,连红酸枝木都用不得,不但样式老旧,而且也不成套,荣国府的下人还费了不少功夫,这才勉强摆的好看些。
至于布料衣裳,邢馨心下明白,她再怎么备也及不上荣国府里用的,甚至怕是连荣国府发下的份例都比她平日用的要好些,况且那些珍稀的布料也不是她们家这种身份所能得到的。
邢馨倒有些自知之明,不过就备了四季各八套家常衣裳和些日用的布料,虽然也是上等官用布料,但落在大伙的眼里,却是连仆妇身上穿都不如了。
世家之人喜珠玉厌金银,邢馨重生之后虽是尽力掏换了些,不过她能弄到的也不多,其他的金银首饰倒是不少,不过要和世家大族的首饰相比,则是远远不如世家大族的首饰精巧了。
倘若仅仅只是这样也就罢了,偏生邢父为了溱抬数,还着实陪嫁了不少零碎的小玩意,光是花梨木梳子便有整整六匣子,还有什么手巾、胰子、篦子之类的。
这一招用在普通人家上倒是无妨,这些东西虽小,但胜在实用,不过用在荣国府这等地方上便有些上不了抬面了,好些人一瞧见那些梳子、胰子之类的杂货,便忍不住笑了。
就连贾母都尴尬的很,她虽然是不在乎女方家世,不过这么明晃晃的让人知道女方家没啥底子,终究有几分尴尬,大伙匆匆而过,倒是没注意到一旁陪嫁丫环的怨恨之色
那个丫环不是旁人,正是曾经是邢馨曾经的心腹──喜儿。
王嬷嬷不忍心要了她的命,把她毒哑后,送到了庄子上,让娘家人看管着,王家人也知道喜儿是犯了大错的奴婢,既使死了,也不会有人给她出头,而且喜儿又被毒哑了,说不出话来,更是只能任人欺淩,于是王家人便大着胆子肆意作践她。
一个不过才刚及笄的少女,不过才短短几个月,便给王家人折磨的不成人样,乍看之下,还以为是操劳多年的农妇。
本来按着这情况,只怕不出一年,喜儿就会被王家人给活活折磨死了,但因着邢馨和王嬷嬷被关了起来,邢父又不明白内里的阴私,便按着以往的习惯,直接挑了邢馨惯用的喜儿与欢儿做陪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