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
“有啊,怎么”
“一起去趟越城。”
“越城”路秾秾微愣。
霍观起颔首。
她问“去干吗”
他凝着她,没答,而是道“你想不想见见段家人”
越城离望京不远,出了市郊,两个小时便能到。
去的一路上,路秾秾思绪纷乱,全程呆坐着,缓不过神。到达越城后,司机轻车熟路地开进一个小区,待停进某一栋的地下车库里,她的心跳更是不由快起来。
霍观起带她搭乘电梯,到十五层,在左边的门前摁门铃。
一声声,宛如砸在她心上。手心不知不觉沁出汗,随着开门动静,直接握掌成拳。
霍观起道“阿姨。”
没有意外,开门的段太太很平静地扫了路秾秾一眼,对他们道“进来吧。”
路秾秾跟在霍观起身后,进入玄关,换鞋,再到走进客厅,动作全程机械。
段家搬离了望京,这里不是他们曾经到过的那个有段谦语的段家。只是味道很相似,像是线香燃烧后的香气,以前段太太就会在家摆观音像,如今除了拜神,这味道或许也用来祭拜段谦语。
路秾秾喉间涩然,心里堵得慌。
段太太给他们上茶,“老头子出去了,晚点才回来,你们先坐。”
霍观起说好。
“上次你送来的茶叶,他喝了挺多,就剩这么点。”段太太一边泡茶一边闲话。
霍观起道“过几天我让人再送来。”
“不用了,随便喝喝就是,费那么大的劲。”段太太叹道,“你不用老往我们这送东西。”
路秾秾听他们说话,插不上嘴,更不敢开口。
段太太瞥她一眼,“你们结婚了”
路秾秾莫名紧张起来,脸上慌张“阿姨”
“观起跟我说了。”段太太将茶杯推到他们面前,又去拿茶几下的果盘。
霍观起让她无须特意招呼“不用拿水果。”
“你坐着吧,别管我。”段太太自顾自地起身,打开冰箱,接着去厨房洗水果,在家里来来回回走动。
趁空,路秾秾将目光投向霍观起,“这”
他只说“没事。”
段太太端了盘洗净的水果回来,在茶几前扯了张小凳坐下,边削水果皮边和他们说话,接上前面的话题“婚礼什么时候办,年底”
“对。”霍观起道,“到时候您和叔叔来吧。”
“不了。”段太太摇头,“我和老头子这把年纪,懒得奔波来奔波去。”
路秾秾本就紧张,听她拒绝,脸上不由闪过失落。
段太太削着雪梨说“你寄点喜糖来给我们尝尝就是了。”话锋一转,“靖言那孩子最近没惹麻烦吧”
路秾秾一愣,霍观起却回答“没有,他最近一直在拍戏。”
“没有就好。你费心了。他有事从来不跟我们说,我们也插不上手要不是你,这些年,他不知吃了多少亏。”
“您言重了。”
段太太将削好的梨切成块,摆到茶几上让他们吃。
闲话一阵,不多时,段先生回来,进门拎着一袋子菜。段太太迎上去接过,霍观起两个也起身相迎。
“观起来了。”和段太太的态度一样,段先生语气如常,和路秾秾想的全然不同。
霍观起和他打招呼,路秾秾愣愣地,跟着小心翼翼喊人。
他们两个男人在客厅聊天,段先生招呼“下盘棋”
霍观起应了。
段太太便把路秾秾叫走“你来厨房帮我打打下手,他们一下起棋来啊,没完没了。”
路秾秾二话不说,进去帮忙。
见她动作利落,不像生手,段太太问“在家做饭”
“嗯。”
“那挺好,结婚了,两个人过日子,哪能天天下馆子。”
路秾秾听着她这般和蔼语气,鼻尖微微发酸,犹豫着开口“阿姨”却不知该说什么。
段太太哪会不知道,她当然知道路秾秾想说什么。
“都过去了。”
低下皱纹遍布的脸,段太太垂眸摘菜,“十年了,大半辈子都快过了,就别去想。”
想了也没用,离开的永远离开,再也回不来。
路秾秾眼角发红,低下头。
“谦语以前和你们最要好,现在你们在一块,结婚成家,他要是知道,想必也会很高兴。”段太太轻声道,“这十年来,观起隔三差五就会来看我们。想那时候,我们还住在望京的房子里,他来一次我们赶一次,又打又骂,他带来的那些东西,不知道被扔了多少。”
怎么会不怨呢。
自己的儿子,被朋友一通电话叫出去,大半夜在路上发生事故,心脏病发,原本预计二十岁做的手术,还没等到,就先白发人送黑发人。
他们恨死了,一度怨恨至极。
可那又有什么用
活着的人痛苦,走了的段谦语也不会高兴。
“我也记不得是什么时候让他进门的。他跪了不少次,比跪父母还勤。糊里糊涂就到今天。”
段太太仍在说,语气幽幽。
“观起话不多,来了就陪老头子喝茶,下棋,一坐就是一下午。我吃什么喝什么,喜欢的东西,比靖言记得还清楚。”
“尤其是靖言,他那个臭脾气,要不是有观起在背后偷偷护着,在娱乐圈那种地方,怕是要吃不少苦。”
一句比一句让路秾秾惊讶,她一点也不知道这些事,霍观起从没跟她说过。
“段靖言他们”
“靖言不知道。”段太太晓得她想问什么,“那孩子脾气犟,观起不让我们告诉他。”
段靖言和段谦语感情好,最黏他哥哥。他们三人形影不离那会儿,他就时常想掺和进来,干什么都想跟着一块。路秾秾总说他小屁孩,不让他跟。
他对段谦语感情有多深,曾经如何把他们当自己人亲近,后来就有多恨。
路秾秾沉默了。段谦语有这个资格,段家人都有。喉头滚烫滚烫的,她沉沉呵出一口气“阿姨,对不起”
段太太似是听到又似是没听到,未做应答。过后,将手里的菜递给路秾秾,转过身去“洗干净,我炒菜了。”
她撸起袖子,系上围裙,在这方寸天地里忙碌,为了招待他们这两个远道而来的段谦语的好友。
平和,平静,日复一日,就像段谦语还在,一切都不曾变过那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