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与李斯年交好的关系不是什么秘密,没必要藏着掖着。
再说了,林修然是只老狐狸,以前补上被毁去的军粮,是因为被逼无奈,如今查到了是旁人陷害,以世家们一毛不拔的作风,必然会想办法让她将那些军粮吐出来。
她带着李斯年去见林修然,也能见招拆招。
李斯年点头“也好。”
长公主出征后,程彦代行长公主之权,公主府上的侍从们对于每日要来找程彦的官员见怪不怪,引着林修然往正厅走。
林修然一路走,一路瞧。
长公主虽然不在府,可是他瞧着,府上的侍卫们不但不曾松懈,还比往日更为警惕精神了,想来是程彦的功劳。
想到程彦,林修然心情一沉。
事情发展到这一步,他若再不清楚荒山之上程彦打的主意后,便白活这么多年了程彦知道番薯不是他毁去的,可为了军粮,将计就计,逼迫林家凑足了军粮给边关的战士们送去。
从事情发生,到程彦设计引他入局,不过半个时辰的时间,此等反应与心计,远超当年的长公主。
程彦如此,他真的能将自己的粮食要回来吗
林修然心中疑惑,一路来到正厅。
正厅里不止有程彦,还有一个恍若谪仙的少年。
饶是林修然见惯了美人,也不由得被晃了一下神。
程彦对李斯年男女通吃的皮相再一次有了一个新的认知林修然出身世家,修身知礼,他尚且如此,那些凡夫俗子见了李斯年,可不就是想着把李斯年当做娈童面首养在自己身边吗
李斯年垂眸饮着茶,碧色的茶水映着他有些不耐的神光。
紫苏奉上了一杯茶,轻唤一声“大司农。”
林修然连忙回神,接过茶,轻啜一口,问程彦道“这位想来便是凌虚子的高徒,李郎君吧”
李泓虽然允许李斯年在皇城内自由行走,可并未恢复李斯年的身份,故而外人只以凌虚子的徒弟看待他。
李斯年敛去眼底的不虞之色,抬眸已经是往日的风轻云淡,微微点头。
程彦道“大司农找到了在林家酒宴上下毒的人不知那人是谁又受谁主使的事关军粮,此事必要报给舅舅,让舅舅定夺才好。”
怕林修然觉得李斯年在场,不好开口说机密之事,程彦又补上一句“斯年不是外人,大司农有什么话只管说便是。”
林修然捋着胡须,看了一眼李斯年,只觉得他有种说不出来的熟悉感,像是在哪见过一般。
怕引起李斯年的怀疑,林修然不敢多看,回答着程彦的问题“此人做事极其隐秘,老夫多方询查,才让老夫抓到那人。”
“只是此人口风极紧,老夫手下用尽了一切办法,也不曾撬开他的嘴巴。”
“用尽了一切办法”
程彦瞧了瞧身旁坐在安静饮茶的李斯年,认真地觉得,又到了他出场的时候。
他能用毒杀人于无形,也能叫认求生不能,求死不得,且他自己又懂医,不会让那人死了去,让他去拷问杨奇文的人,最为合适不过了。
程彦笑吟吟道“大司农若是问不出,不若将那人交给我,快则十天,慢则一月,我必会让那人将事情真相全盘托出。”
林修然眉头微动。
听人讲,长公主把罗生暗卫都交给了程彦,暗卫们精通拷问刺杀,程彦如此自信,想来是仰仗罗生暗卫出手。
只是这人若到了罗生暗卫手里,还不是程彦让他说什么,他便说什么
程彦若想隐瞒真正的幕后主使者,那他一辈子也无法得知。
林修然有些犹豫。
程彦便道“大司农若是不放心,可派几个心腹之人跟着,此事牵扯军粮,我断然没有隐瞒大司农之理。”
“如此甚好。”
林修然这下放心了,低头饮了一口茶。
正事说完了,剩下的便是讨要林家的粮食了。
林修然斟酌片刻,试探着开了口“毁坏军粮之事并非林家所为,林家送到边关的那些粮食,不知翁主何时归还”
“呃,这个么”
程彦有心想说,她一辈子都不想归还。
林家偷税漏税得来的银两与粮食,可不止这一点军粮,如今她用了林家的粮食,也算不得什么。
但她不能这样说。
她还需要林修然帮她做事,不能将林修然得罪狠了,若是不然,林修然恼羞成怒,去帮了杨奇文,那才是真正的得不偿失。
正当程彦犹豫间,一旁安静着喝茶的李斯年温声说道“只要是林家的粮食,自然是要归还林家的。”
程彦听此一怔,正欲给李斯年使眼色,但转念一想,李斯年说的是“林家的粮食要归还林家”,如果不是林家的粮食,那自然不需要归还了。
“只是幕后之人尚未找到,大司农便来讨要粮食,怕是不妥吧”
李斯年轻笑着说道“依我之言,当务之急是找到毁坏军粮的元凶。找到那人后,翁主用了林家多少粮草,便从国库中拨出来给林家,不知大司农意下如何”
“当然,大司农若是不相信,我想翁主是很乐意为大司农立一个字据的。”
林修然心中一喜,道“就依李郎君之言。”
说着他看向程彦,程彦似乎对李斯年私自说归还粮食的事情极为不悦,李斯年浅笑着劝了好一会儿,程彦才不情不愿地应承下来。
程彦承诺归还粮食的字据来得不易,林修然心中只有庆幸,哪里还顾得上仔细去瞧里面的文字陷阱
当下拿了字据,便说晚间让人把下毒的人送至公主府,此后程彦若有差遣,只管吩咐便是。
程彦演戏演到底,面上淡淡的,将向自己表忠心的林修然送出府。
林修然走后,程彦大笑出声,道“你呀,一肚子坏水。”
罗生暗卫去散步大长秋替杨奇文背锅而死的消息,杨淞又后院起火,林修然此时与她统一战线,如今她只需要等着早朝御史言官们参杨奇文了。
李泓是个仁善天子,极少做出格之事,自他登基后,言官们寻不到他的错,便将目光放在朝臣身上。
可经历了长公主兵变的事情后,朝臣们一个比一个善于隐藏自己做下的勾当,以至于言官们当官多年,却无事可做,无事可参。
如今好不容易遇到十年来最大的一宗案子,要参的人又是三公之首的丞相杨奇文,想来他们个个摩拳擦掌,奋笔疾书写着杨奇文的罪孽,只等着早朝时慷慨激昂,将杨奇文骂得狗血淋头,自己也借此扬名立万,流芳百世。
言官们嘴皮子溜,骂人一整日,说话不会有重样,那一日的杨奇文,怕是有得受了。
程彦很是期待那一日的到来。
畅想完杨奇文的下场,程彦心情大好,以至于有些得意忘形,笑着对李斯年道“似你这般的心计,若你以后有了喜欢的人,那人岂不是被你算计得死死的”
李斯年不置可否,道“风月之中的算计,怎能叫算计”
那叫情趣。
可惜,他的小翁主不懂。
这大抵是世间唯一一件让他头疼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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