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
“你能有什么法子”
她知道李斯年有大才, 说句经天纬地也不为过, 可面对长辈们催婚这种事情, 任你是诸葛亮在世, 也会觉得头大。
程彦看了看李斯年,再想想他往日爱装神弄鬼的作风,忍不住问道“你该不会告诉我外祖母, 说我命格天煞孤星,此生难遇良人,让外祖母歇了让我嫁人的心思吧”
“若真是如此, 还是不要试的好。外祖母与旁的太后不同,是个普通的老太太, 经受不住这么大的刺激。”
李斯年莞尔, 道“你把我当成什么人了”
“我除却观天象, 算运势, 难道就不会其他东西了”
“会, 自然是会的。”程彦扬了扬手里李斯年刚写的方子,道“你会的东西太多了。”
还有杀人于无形,还有算无遗策, 谪仙一般的面孔, 却长了一颗修罗的心。
还好,这颗心并没有坏到无可救药, 在她的影响下,他不再像以前那般愤世嫉俗,而是愿意与她一起, 共御外敌,肃清朝堂,建立一个全新的大夏。
程彦道“你会的东西多,不代表你对这种事情也手到擒来。外祖母年龄大了,如今只想看膝下的儿女们和乐融融,成家立业。”
“外祖母最疼母亲,母亲远在边关,外祖母鞭长莫及,便将对母亲的心情全部转嫁在我身上,只盼着我嫁了人,与夫君和和美美过日子,这样她百年以后,不至于没有人照顾我。”
李斯年道“小翁主是太后心中第一人。”
若非如此,他也不会想这种主意来。
李斯年给程彦斟了一杯茶,浅笑道“小翁主只猜对了一半,我会与太后说小翁主的命格,但不会吓到太后。”
程彦有些好奇“你准备怎么跟外祖母说”
李斯年眸光轻闪,道“翁主五行属金,又为海上金,乃金中最为尊贵的命格,且生辰”
程彦面上有一瞬的不自然,道“生辰便不用说了,免得外祖母多心。”
她原本是不信天命之说的,可穿越到这个时代后,很多事情,由不得她不信。
凌虚子曾给她卜过一卦,说她的生辰若为男身,当主天下。
这个卦象直接导致了谢元加深了对母亲的迫害,也让舅舅对她起了疑心,若不是后来她与李斯年配合崔莘海弄了一出薛妃生的皇子是祥瑞,只怕舅舅现在提起她,心里还是犯嘀咕。
她生辰的事情,越少人知道越好。
李斯年知道她在顾虑什么,便道“翁主的命格,是大贵的命格。大贵之人,情路难免坎坷,翁主不过十四五,正是年少情窦初开的季节,加之翁主身边青年才俊又多,难免会乱花渐入迷人眼,婚事一时间难以定下来,也是有的。”
“待过个三两年,翁主红鸾星静,一切的问题便迎刃而解了。”
程彦点头。
李斯年是凌虚子的高徒,他说的话,外祖母自然封为圣旨,这样的说法,便是委婉地告诉外祖母,追求她的人很多,她现在挑花了眼,静不下去跟人订婚结婚,等她看够了,选够了,不用外祖母催,她自己便会拉着那人去结婚了。
“甚好。”
程彦道“祖母再过几日,便会来三清殿上香。她上完了香,多半会问你我的姻缘如何,你便在那个时候与她说这些话。”
“如此一来,倒也不显得刻意,她也不会起疑。”
李斯年轻轻一笑,道“如此,我便祝翁主三年之后,得遇良人。”
他比程彦大上一点,等程彦十七八的时候,他也将近二十了。
三年的时间,足够让他帮助程彦平叛北狄,将朝中世家肃之一清了。
程彦笑道“承你吉言。”
“不过男女感情之事,从来玄之又玄,或许明日我出街巡视,便能撞见自己心仪之人。”
李斯年眸光轻闪,道“哦是么。”
他的世界太黑暗,程彦是唯一一束照进他世界的阳光,他心胸太过狭隘,容不得旁人觊觎他的阳光。
若真如此,他再造杀孽又何妨
之后万劫不复也好,死后下十八层地狱也罢,他都认了。
他本就不是什么好人。
他的小翁主,交给旁人去守护,他总不放心。
李斯年笑了笑,道“那翁主要好好看住那个人,莫让他被旁人勾走了心。华京城最不缺的,便是谢家姑娘这种女子。”
听李斯年打趣自己,程彦道“我才不会在同一个地方跌倒两次。”
“我这么好的一个人,他瞧不上我,是他瞎了眼。”
二人说说笑笑,感觉不到时间的流逝。
紫苏找过来的时候,程彦这才惊觉,原来天色早已暗了,她之所以没有感觉到天黑,是因为不知道什么时候,李斯年已经点燃了启明灯。
程彦笑自己的粗心大意,笑弯之后,忍不住道“跟你在一起,总觉得时间过得很快。”
李斯年眉头微动,道“这样的话,翁主还与谁说过”
“能与谁说过”程彦道“当然只有你一人了。”
李承瑛莽撞,李承璋心思深沉,李承瑾敏感,李夜城沉默寡言,她身边的侍女,又都是一副她说什么都是对的态度对她,弄得她有时候想找人说话,都找不到合适的对象。
偶尔纵然找到了,活了两辈子的年龄差,总让她觉得自己在哄小孩。
久而久之,她便不大与旁人交心了。
遇到李斯年之后,她健谈的心又活跃起来。
李斯年很聪明,不该问的话从来不问,看问题又一针见血,让她颇有一种棋逢对手的知音感。
随着她与李斯年的关系越来越好,她在李斯年面前说话便越发肆无忌惮起来,一扫之前与李斯年相处时的,生怕自己那句话得罪了他,便会被他送一杯毒酒上西天的小心翼翼。
李斯年眸光闪了闪,似乎蕴了一层浅浅笑意在里面。
李斯年道“翁主若无事,可时常来我这里。”
看来他的小翁主不是不开窍,而是开窍了,而不自知。
“我与群书作伴,日子枯燥得很,得遇翁主解闷,实乃人生一大快事。”
程彦便笑道“那就好。”
“你不嫌我打扰了你看书,我得了空便过来。”
人生难得一知己,她当然要珍惜。
李斯年笑着应下。
程彦离开三清殿。
如此又几日,很快到了程彦与大长秋的妻子钱氏约好去拜访胡姨娘的日子。
当初胡姨娘能成为杨淞的外室,是钱氏在里面千针引线,故而胡姨娘与钱氏的关系颇为亲密。
杨淞一直想要一个儿子,承诺只要生了儿子,他便迎胡姨娘入门。
胡姨娘深知色衰爱弛的道理,便想方设法生儿子。去年她怀孕时,心里高兴得跟什么似的,满以为只要孩子落地,自己的后半生便有了着落。哪曾想,天不遂人愿,今年开春,生下了一个女孩。
女儿出生那一日,杨淞在书房喝了一晚上的酒。
女人生孩子,是在鬼门关上走一遭,杨淞非但不安慰自己,还大发脾气,这种行为让胡姨娘心寒不已。
胡姨娘心中生气杨淞的重男轻女,可自己与女儿的一生都要仰仗杨淞,只得收了自己的小脾气,温言哄了杨淞好几日,杨淞面上才好看一点。
自此之后,胡姨娘对杨淞的情分便不比往常了,如今只想生了儿子,进了杨家的门,日后靠儿子过日子。
胡姨娘这般想着,便与钱氏走得越发近了钱氏虽然是阉人的妻子,可那个阉人是大长秋,想巴结大长秋的人多了去了,其中不乏落魄的世家,想借助大长秋的手再度翻身的。
流传多年的世家,都有自己不外传的秘方,比如说生子的方子什么的。
为着这件事,胡姨娘没少给钱氏送礼,钱氏满口答应,说细细帮她打探一番,可没等钱氏打探出来消息,大长秋便出事了。
大长秋出事后,钱氏也不知所踪,胡姨娘为了生子方,到处打听钱氏的下落,还向杨淞撒娇卖痴。
杨淞虽喜欢胡姨娘的娇媚,但得了杨奇文的封口令,心里再怎么宠胡姨娘,到底咬住没松口,只说钱氏怕丁太后追究自己的责任,连夜从华京城出逃了。
胡姨娘听说后,心里埋怨钱氏没与自己说一声。
程彦给自己安排的身份,便是落魄的世家之后。
她手里有生子方,被钱氏说动了心,正准备把方子卖给钱氏的时候,钱氏失踪,她便只好循着钱氏说过的人家,找到胡姨娘那里。
程彦手里拿的有钱氏的信物,门童知道钱氏与胡姨娘私交甚好,便将程彦引在一旁喝茶,自己一路小跑向院子里的胡姨娘递消息。
程彦一边喝茶,一边瞧着胡姨娘居住的小院。
这是一个颇为幽静的三进院子,假山花草相缀,如今正值冬季,院子里只剩下常青树挂着绿色,偶尔清风拂面,送来内院里的梅花香气。
看来这个胡姨娘颇懂得投其所好,知道杨淞出自华阴杨氏,是个风雅之人,便将自己的小院也弄成这般,好让杨淞来她这来得勤上一些。
程彦笑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