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姐”
岳三姐带岳大姐去医馆治伤,看着岳大姐身上深深浅浅的新伤旧伤,岳三姐又是心疼又是愤怒,忍不住跟岳大姐提议,要带岳大姐离开。
“我已经不是十年前面对暴行毫无还手之力的小童了,大姐,你跟我走吧,我养你”岳三姐这些年不是白过的,她通晓琴棋书画,女红刺绣,怎么也饿不到岳大姐的。
“跟你走你是说和离”因为太过震惊,岳大姐不由拔高了声音,不可思议道“你怎么能有这么大逆不道的想法我是李家的媳妇,生是李家的人,死是李家的鬼,怎么能走”
“为什么不能”岳三姐也是不解,她跟岳大姐不同,她八岁被卖入青楼,过多的磨难与青楼的教育让她的思想与岳大姐格格不入。
岳大姐是个传统的女人,“以夫为天”的观念根深蒂固地长在她的脑子里,抛弃丈夫改嫁这是坏女人,该被万人唾弃,是要被浸猪笼的而岳三姐却推崇“等价交换”你有钱有势,我笑脸相迎;你没钱没势,大门在那,请说是现实也好,说是势利也罢,岳三姐就是这样的女人。
你对我好,我就对你好;你救了我,我报答你;你没钱没势对我不好还充大爷,对不起,老娘不伺候了。
这不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吗
“这想法是不对的。”岳大姐说道“女人要从一而终,嫁鸡随鸡,嫁狗随狗,怎么能走呢哪里都没有这样的道理。”
“可那瘸子打你啊”
“就因为这个啊。”岳大姐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岳三姐莫名其妙地看着她,完全不明白有什么好笑的,这是个很严肃且很严重的问题
“哪有丈夫不打媳妇的。”岳大姐理所当然,且浑不在意地说道“俗话说,打出来的媳妇,揉出来的面。小时候爹不也天天打娘,也没见娘走啊。李哥对我其实挺不错的,他平时不怎么打我,只是有时候脾气上来了才会动手,没打一会就停下了,他有分寸的。”
岳三姐指着岳大姐被打骨折的手,惊讶得说不出话来这、这叫有分寸那什么叫没分寸,被打死吗
“这不算什么。隔壁卖馍馍的童半瞎每次都把自己的媳妇打得吐血呢”对比之下,岳大姐感觉自己还是很幸福的,“而且这次也是我先做错了事,不怪李哥。”
岳大姐缓缓道出了原委。
李瘸子和父母一起经营着一家馄饨店,李父和李瘸子负责包馄饨、煮馄饨、熬高汤,李母负责在厨房洗碗,岳大姐负责在外头收桌子、收银子这样清闲的活计本来轮不到她的,但因为她长得年轻漂亮,有些食客看到是她,总愿意多给一两文钱。不过也正因为如此,李瘸子对她看得很紧,总认为她会红杏出墙,时不时就要打她一顿,让她记住自己的身份。今天中午有几个流氓吃霸王餐,岳大姐没收到钱,李瘸子一怒之下就来打岳大姐,让岳大姐长长记性。
岳三姐听着不由皱起了眉头,流氓吃东西不给钱,岳大姐能怎么办她一个弱女子还能冲上去理论不成李瘸子不找流氓算账,反而来打岳大姐,真是有本事啊
“是我不好,真的不怪李哥。李哥他对我很好的,我嫁进李家五年,没生下一个孩子,李哥也不嫌弃我,收留我,给我饭吃,给我床睡。若放在其他人家,我早被赶出家门了。娘不就是因为生不出儿子才被爹赶走的吗我比娘还不如,我连女儿都没有李哥对我恩重如山,他还给我买东西,你看我头上的红绳,就是成亲第二天李哥买给我的。”
岳三姐看了眼岳大姐头上的红绳,都褪成褐色了。又打量一番岳大姐的打扮浑身上下,除了头上的红绳,再没有其他装饰。
“卖剩的馄饨李哥偶尔也会给我吃两个,里面有肉的这可是李哥和公公才有资格吃的,婆婆进门几十年也没享受到我这种待遇”岳大姐绞尽脑汁想着李瘸子平时对她的好,可是想来想去,就只有红头绳和馄饨两件事情可以拿出来说。
岳三姐听得眼泪都要掉下来了。
她的大姐,缘何会卑微至此
“反正他对我好,我挺知足的。”岳大姐脸上是从心底里散发出的满足和喜悦,这样的满足在她肿胀青紫的脸上,显得分外滑稽而悲哀。
岳大姐从小就是个知足而温顺的孩子,长大以后,她也是个知足而温顺的女人。
岳大姐觉得自己很幸福,但岳三姐听着只想敲开岳大姐的脑袋,看看里面装的到底是什么
岳三姐觉得李瘸子是个只会打女人的窝囊废,想劝岳大姐离开,趁现在还没孩子,还能脱身;但岳大姐反过来劝岳三姐说女人总是要嫁人的,岳三姐年纪也不小了,赶紧找一个男人嫁了,过几年就不值钱了。
二人鸡同鸭讲,岳大姐唉声叹气,岳三姐也被气得胸闷气短。
两人不欢而散。
“她的想法错了,我想帮她,可是我说服不了她,我帮不了她。她觉得自己过得很好,不需要我帮助。可是怎么会好被人骂,被人打,被人踩在脚底下,连最基本的尊严都没有,怎么能叫好小媚,你告诉我,我该怎么救她”岳三姐紧紧抓住棠越的手,像是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般。不知为何,岳三姐莫名地信任棠越,总觉得棠越能帮她,会帮她。明明她们非亲非故,明明她们十年未见,但她就是有这种预感。她从棠越身上感觉到了一种与这个世界“格格不入”的感觉,她觉得,棠越能理解她的想法。
“救”棠越神色莫名,听她叙述,岳大姐心甘情愿,且十分满足,并不需要人来救。别人硬要救她,她可能还会埋怨别人破坏了她的幸福呢
棠越问道“你救她的最终目的是什么”
“目的我想让她过得好,过得幸福。”
“什么叫好,什么叫幸福”棠越又问。
这个问题却难倒了岳三姐。她从未得到过幸福,又怎么知道幸福是怎样的
“至少至少不要被人打,至少能平安吧”岳三姐犹豫着说,留得性命在,总有一天她能找到什么叫幸福的。
棠越笑了,这还真是一个简单的请求啊。“改变一个人根深蒂固的观念很难,但是,你标准上的幸福却不难。”
岳大姐从出生起,二十多年来,所见、所闻、所听、所感的都是“男尊女卑”、“三从四德”
周遭的环境潜移默化地告诉她女人就应该乖巧听话、应该温顺懂事、应该任劳任怨、应该逆来顺受;父母长辈言传身教地教育她为女即原罪,卑贱如尘埃。
所以,岳大姐对于父亲打母亲,她觉得理所当然;母亲生不出儿子被赶出家门,她觉得理所当然;父亲买卖女儿,她觉得理所当然;丈夫对她不好,她也觉得理所当然;而丈夫偶尔随手洒下的一点恩惠,她诚惶诚恐,感激涕零。
岳大姐自己把自己埋进了尘埃里,还无知无觉,自我满足。
岳大姐已经被这个世界洗脑,彻头彻尾地成为了一个没有独立思想的玩偶,男人无论说什么,做什么,她都奉若圣旨,要她反抗,谈何容易
不仅仅只是岳大姐,这个世界上大部分人都是同样的思想观念,而秉承“公平交换”的岳三姐,反倒成了异类。
正因为岳三姐是“异类”,所以棠越才这么喜欢她。
“你有办法”岳三姐明眸闪亮。
“很简单啊。”棠越说道,能快速对抗封建迷信的,也只有封建迷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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