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师府哪里都大,书房也大得很。一卷薄轻湘帘,一面山水屏风,有张休息用的紫檀花梨床榻,雅致又闲适。
郁恪趴在楚棠大腿上,翻了个滚,又滚了回去。
他悄悄抬眼看他。
楚棠披着件纯黑的大氅,长发半束,眉眼间贵气慵懒,提笔点墨,都透着丝丝漫不经心的从容。
和那夜光风霁月似的白衣恩人确实不太一样。
郁恪天真地思考了下,这世界上应该不会有人换了衣服就变个人的吧所以他们真的不是同一个人
那他这个月也太鸿运当头了先是有贵人从穷凶极恶的契蒙人手中救下他,现在又有楚棠来当他的国师
小几案上,楚棠刚放下笔,门外就响起了管家的声音。
“国师大人,有人在门口等着要见您,他说他是宋家的宋双成。”
郁恪一听,心中诧异。宋双成不是应该待在南方吗
楚棠却好像早就料到了,表情没有丝毫惊讶“带他进来。”
他对郁恪道“请殿下在此候着。”
郁恪乖乖点头。
楚棠一笑“好孩子。”
他走后,郁恪摸了摸自己滚烫的小耳朵。除了母妃,还从来没有人这样叫过他。
宋双成跟着侍女,一路回廊弯曲,来到了书房前。
书房前便是高低错落的花棚草架,泉水清澈,小溪蜿蜒,在这晚冬时节,风景如画。亭子里,坐着一个人,黑长发,银面具。
侍女退下了。
宋双成走上前,踌躇了一会儿,拱手行礼,道“国师大人。”
楚棠做了个手势,请他入座。
宋双成坐下了。
管家给他们备了茶。悠悠茶香,氤氲雾气。楚棠抬手喝了口茶。
宋双成就没这么悠闲自在了。他有些坐立不安,安静了很长时间,他忍不住开口道“国师为何回朝”
楚棠没有回答,反而慢慢放下茶杯,白瓷玉釉的杯子发出轻轻的声音。
“宋将军,”他说,“你为何回京”
不是你叫我回来的吗宋双成下意识就要脱口而出,转而明白了他的意思,又连忙止住了,想了想,直白道“为了宋家,还有郁北的朝廷。”
“巧了,我也是为了后者。”楚棠笑了下,唇线勾出个姣好的弧度。
他的气势太能吓唬人了。宋双成哪怕在官场历练不少,也不由被惊出一背冷汗。
不是他长得凶神恶煞,相反,从楚棠的身形和下半张脸来看,他长得极为符合郁北人的审美,天人之姿,俊美无比。
但一想到这人手中的权势,还有他父亲的作风,就更令宋双成感到忧虑。
老国师手段残暴,镇压反对他的人无所不用其极,权力滔天,早就让朝廷官员不满了。宋家对他也是。
因此,听到楚棠那句话时,宋双成第一反应就是你们楚家能为了郁北为了害死郁北还差不多吧
但他没有说话。因为他想起了一个月前的情景。
那个冷雨名花似的白衣人,当真不是他看错了吗
宋双成打量了下眼前的年轻国师。除了那半张露出来的脸,这人话里话外就没有半点儿淡泊名利的意思,凌厉摄人,毫不遮掩。
见他不说话,楚棠微微一笑“宋将军那夜不是认出我了吗”
宋双成一惊,表面不动声色“哪一夜”
楚棠手指敲了敲石桌,并不直接回答他,只道“我说我为郁北的话,确实不是假的。在佛寺待久了,我并不想出来,但先帝对留了遗诏让我辅佐郁北,宋将军已经知晓了吧。”
宋双成点头“是。可若大人不愿出来,没有人能勉强。”
他又偷偷打量了一番楚棠。
的确,应该是在佛寺久了,楚棠周身上下除了贵气从容外,还从骨子里透着一种禁欲的清冷气息,像冷檀香,闻着疏离,碰了冰凉。
楚棠仿佛没注意到他的目光“先帝对我有恩。所以不能不报。”
宋双成一捶手心,恍然大悟“难怪先帝的御书房内有你的画像”
楚棠平静地看过去,又恰到好处流露出一丝疑惑。
宋双成挠头,道“我之前随父亲在尚书省,进出御书房时不小心打翻了书架,看到有你在佛寺的画像,所以在契蒙不对,蔚瀛边疆时能认出国师。”
这傻子,一套就什么都说出来了。系统默默叹息,在心里感叹楚棠的套话本事真是出神入化了。
楚棠颔首“许是先帝担心我随意踏出佛寺,所以派人跟着。”
宋双成“原来如此,我懂我懂。”
你懂什么,被卖了还不知道。系统无力吐槽。
“所以宋将军,”楚棠道,“那晚我离开明月寺的事情,还请不要声张。”
宋双成“下官明白的。特别是太子殿下,我不会多嘴的。”毕竟现在正是需要国师和太子联手的关键时候。万一等太子长大了,起了疑忌之心,那就不好了。
而且楚棠对他对郁北有大恩,这些小事算得了什么。
“还有两件事。”楚棠将手侧的东西交给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