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声凛冽,旌旗猎猎。跳动的火光映在无垠天空,照出一片凄厉的红色。
“杀”
“冲啊”
双方数千人兵戎相见,厮杀惨烈。尸体遍地,堆在一起,仿佛死了也要绊住敌人的脚,再出一分力气。鲜血淋漓,沿着刀剑滴下,染红了边疆的草。
时值寒冬,霜雪微薄。
广袤的边疆,漆黑的夜空,一边火光冲天,一边大笑声朗朗。
契蒙将领一口咬下烤羊腿带着血丝的肉,又“咕嘟咕嘟”干下一大杯烈酒,擦了擦嘴,肆意地笑道“郁北果真养了一群饭桶哈哈哈”
“蔚瀛十七州都被我们占领了,居然还敢前来。”
“哪能不来呢郁北仅存的一个皇子可是在我们手中啊”
“那皇帝老儿败光了朝廷,自己一命呜呼,剩下郁北一具空壳。三岁稚子拿来做什么,玩泥巴吗不如直接送给我们契蒙”
“我们有连沙在,还怕打不过吗拿下整个郁北,指日可待”
数人坐在高高的营地之上,篝火燃烧,柴火烤着油滋滋的肉,时不时劈啪作响。他们居高临下,看着下方浴血奋战的士兵,大口嚼着香喷喷的食物,喝着让人全身暖和的酒,像胸有成竹的常胜将军,脸上俱是胜利和血性的笑容。
很快,在契蒙准备充足的攻势下,那支赶来营救皇子的郁北士兵溃不成军。
“求求你们饶我一命吧大人”
“不要动谁再动,杀无赦”
听着下面的动静,连沙拍拍手,站了起来,高大的身躯像一座雕像,散发着几分狠戾又嗜血的气息。他披着契蒙特有的耐寒温暖的大氅,越过众人时,桀骜的衣摆划过火堆,勾起一小片火星。
众人纷纷放下手中酒肉,拿起武器,跟随他而下。
契蒙士兵团团围住了剩下的郁北人,长刀长枪对准,仿佛在等着将领来决定他们的命运。
连沙看见中间的那个人,百无聊赖,嗤笑了一声“我知道郁北废物,可没想到无用到了如此地步。宋将军,你不是被贬去南蛮了吗还带这么点人就敢来来做什么,送死吗”
众人哈哈大笑起来。
那将军年轻的脸染上了喷溅的鲜血,显得神情更加狰狞“狗贼你快放了十三皇子”
“愚忠。”连沙哼道,招了招手,“去,把他们的十三皇子带出来。”
宋将军愣了一下,随即骂道“狗贼你又想做什么”
“带出来给郁北人看看,”连沙笑了笑,跟逗宠物玩儿似的,“确认一下平安。”
火把熊熊燃烧着,士兵将这块地儿围得水泄不通。不一会儿,契蒙人就拎着一个小孩儿过来了。
那小孩儿双手双脚都被绳索捆住,穿着郁北朝的锦衣,扎着小髻,银冠似乎在挣扎中掉了,头发凌乱,小脸上满是灰尘和泥土,看上去狼狈又可怜。
拎着他的人也一脸晦气,手抓在他背部,离他能攻击的地方远远的,放在连沙面前,揉手道“大人,小心这狼崽子咬人。他刚才还偷了我们的刀伤了人。”
十三皇子“扑通”一声摔在地上,咳嗽了几声,回头狠狠瞪着连沙,像契蒙沙漠里吃人的狼。
连沙“哟,脾气不小。”
他接过士兵递来的刀,噌一声扔在十三皇子身边,钉住了他的衣服。连沙慢悠悠道“可这儿不是你们郁北。”
旁人看着他的脸色,一把提溜起十三皇子,按住拼命挣扎的他,狠狠道“老实点”
两个士兵架着刀在十三皇子脖子上。
连沙看向神色铁青的宋将军“你看,我们好吃好喝待他,你们不领情,闯进来喊打喊杀的,惹我不高兴了。”
“无耻狗贼”宋将军咬牙切齿,“契蒙惨无人道,迟早会有报应的”
“报应也分先后,”连沙摊手,笑得无辜又带着血气,“现在是你们在遭所谓的报应,郁北将军。”
他一口一个郁北,仿佛无时无刻不在嘲笑着他们国家的无用、昏庸和终将溃败。
宋将军无力地握紧手中的刀。他身后的人小声道“将军,我们拼死一搏,还是”他又忽然止住了声音。因为连沙挥挥手让围住他们的士兵撤去刀刃,他们周围瞬间空了一块儿。
宋将军眉头紧皱。
连沙道“来,郁北将军你选吧。你们是想要命自己逃走呢,还是看着十三皇子死了再被我们拿掉你们的命呢”
“卑鄙小人”宋将军顿时明白他的用意,大骂道。
选前者,他们就是郁北昏庸无能之人,不仅不能救出皇子,还得靠契蒙人施舍才能苟且偷生。选后者,他们今夜的出兵就是无用之功,就是来这里白白送死,无济于事。无论怎样,传回郁北,郁北对契蒙的畏惧就更深了,他宋家还有什么脸面活着
十三皇子挺着小身板,骂起人来气势也不弱“契蒙狗人,有种现在就杀了我我会变成厉鬼,吃你的肉喝你的血,小心你的头颅在哪一天就落地成球”
“好大的口气。”连沙打了个哈欠,看了看天色,遗憾道,“我困了,既然你们不选,那就我来选吧。”
陌刀一挥,尖刃对准了十三皇子的喉咙。连沙握着笨重的陌刀,恶劣地用刀尖在他脖子上慢慢划过,细细的血痕开裂,流下鲜红的血。
郁恪到底是个三岁的孩子,很难不害怕逐渐逼近的死亡。他微微颤抖着,闭上眼睛。
宋将军双目赤红“你动一个手无寸铁的孩子算什么本事”
“我不要本事,”连沙说,“我要你们的命。”
说到最后,他仿佛喝了会激发人血性的鲜血,话尾带上了杀意。
不知在哪里,响起了细微的电流滋啦声,像风动。有人沉浸在紧张的气氛中,没听见。有人听见了,只以为是自己的幻觉。
架着刀的士兵领会了将领的意思,锋利的刀提起些许,然后狠狠挥向郁恪的脖颈。与此同时,原本收了兵器的契蒙士兵刀尖齐齐对准宋将军等人。
边疆的风雪晃眼,夹杂着细雨。蓦地,风声呼呼,飞雪大作。
刀身反射的雪白亮光照进了宋将军惊恐的眼里。
“不要”
他的话凝固在一声重重的闷哼中。
双方对峙的中间,虚空仿佛撕开了口子,一道修长洁白的身影忽然落了下来,像轻飘飘的鹅毛,身姿单薄优美,长发如鸦羽,在腰间勾勒出极致的冷感,仿佛和这冰雪融为了一体。
一瞬间,他们以为自己被雪迷了眼。
那人反应却极其迅速,飞快看了一眼两边的情况,甚至已然清楚谁是“王”,落地的刹那便将手中的短剑反手插进了连沙的腹部。
看到这番景象,众人都呆了。就连作战经验丰富的连沙也懵圈了一下,待回过神时,鲜血已经流了出来,痛得他闷哼了一声。身体下意识地让他拔出刀砍过去,却见那人身上似乎有着透明的防护罩,如柔韧的水膜一样,“锵”一声将刀反弹了出去
紧接着,没等众人反应过来,电光火石间,那人一脚踢开架在郁恪脖子上的两把刀,从底下拉过小小的郁恪,抱在怀里,回身一转,远离了连沙,雪白的衣摆在空中划出一道行云流水的痕迹。
宋将军立刻回神,扑了上去“皇子你没事吧”
契蒙军骚乱了起来。连沙抹了一下腹部的血,脸色比刚才苍白了一些,但依然玩味地笑了笑,道“来者何人”
他眯眼看过去。
来人一身白衣,宽袖束腰,身形劲瘦又修长,似雪山上冰冷且高高在上的名花。
剑拔弩张的气氛中像有人拨动了泠泠琴音,莫名流淌过几分铮然。
相比起牛高马大的契蒙人,那人明明显得单薄许多,却让在场的人纷纷举起手中刀剑,严阵以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