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人都忌讳的事情, 他却为达目的果断行之, 可说得上是以身犯险了。帝王心术,非她所能全窥, 他可以做, 可自己知道得太多也绝非好事。
意识到这个问题太过敏感,且涉及朝堂,沈珺悦便觉得自己不好再多问,转而提起与自己相关之事“那,鸿运之人又是什么说法”
她心中有几分猜测, 只待他解答。
然而盛临煊摸摸她的头,脸上是闲适的微笑, 只道“这个, 朕先不告诉你, 你以后便会知道。”
居然还卖起关子来了, 沈珺悦从他怀里抬起头嗔道“皇上真不告诉臣妾”手悄悄往下绕到他腰后。
气氛陡然轻松起来, 盛临煊笑了笑,忽然一发力便将原本倚靠在他身上的人换位到了身下, 同时捉住沈珺悦蠢蠢欲动的双手架在她的颊侧。
明明姿态暧昧,却好整以暇道“悦儿又想调皮了”
不过瞬间便调换了位置居于下风, 沈珺悦犹如落入猎人手里的小动物似的嗫嚅出声“臣妾没有”
“真没有嗯”
虽他单膝撑在了榻上, 并未将全身重量都倾注于她,可是两人的身子却是靠得极近的。虽然再亲密的事情也都有过了,但是此刻室内灯火通明,他又故意撩拨, 说话时呼吸间的气息直往她耳朵里钻。
更别说他本就清朗温润的声线了,此刻那话音里又带着几分宠溺与引逗,让沈珺悦控制不住地脸红耳热。
他身子压得更低了一些,两具身躯完美契合,他英挺的鼻尖与她俏丽的鼻子厮磨,沈珺悦的双眸浅浅地漫上一层水雾,透过光晕迷迷蒙蒙地看他。
清隽的面容,凌厉的轮廓,眼中柔情泛滥,柔和了他清冷的气质,反倒更添了深情。他眼中如有星辰大海,将她引入其中。
视线牵引间,似有火花迸射。
两人眼神纠缠,沈珺悦率先败下阵来,想到自己总是被他调戏逗弄,终究心有不甘,于是迎着他灼灼的目光,下巴微抬,缓缓启唇,丁香小舌探出轻舔了舔唇角,香腮染云霞,媚眼绕情丝。
盛临煊眼中的两簇火苗瞬间演变成熊熊烈火,原就强自按捺,哪里还受得了她这样的刺激,一举攫住那近在咫尺的诱惑红唇,温柔演变成激情。
凤凰于飞,烈焰狂舞,将两人都卷入其中。
沈珺悦一声娇娇的嘤咛,盛临煊俊脸也染了薄红,他沉沉地喘息捡回片刻的理智,卷起怀中人一阵风似地进了内室。
雕花大床上,不再压抑的动静如助兴的曲乐,镶嵌玉石的腰带、绣着金丝的袍服,被主人毫不留情地掷于地上,满绣的红被上如玉的莹白夺目,帐幔落下,掩住了翻飞的浪潮。
灯烛燃尽,一夜纵情。
成徽八年十月六日,帝后宫巫蛊之案结,原两广总督魏雄安之女、一品贤夫人魏氏蔓蔓褫夺封号,废为庶人,赐白绫。原御史大夫之女、从二品贵嫔康氏玉纹褫夺封号,着剃度为尼,发送净心庵。
魏雄安因教女无方,使之作出大逆不道之事,回京之后亦被削职查办,办案人员翻出其在两广总督任上的种种不法之事,最终以贪污受贿、弄权专擅、欺君罔上的罪名论处,被判抄家流放。
康家于此事上则可以说是全身而退,康父在康贵嫔事发之时,果决断臂求生,立刻上表慷慨陈词,自担罪责,辞官认罚。
盛临煊本就无意动康家父子,如今他自己识趣,盛临煊便默认了他这种弃帅保车的方式,以他一人换取康家的门楣,其儿子的仕途也不受影响。
此事过后,前朝后宫,最大的赢家成徽帝,还饱受赞誉。
许多朝臣在私下嘀咕,若当今皇上是昏聩嗜杀之人,亦或者性情暴虐些,那么这桩案子便不可能这样快速而了当的完结。
要不要深挖深查,全取决于上意,若皇帝有心整治朝臣,该当卷入多少人,又会有多少人因此而丧命,都是不可估量的。
但是成徽帝并没有将此事扩大行株连之事,由魏、康二妃始,亦由这两人止,一时之间,帝王的圣裁尽收人心,圣明之君得到拥护,皇权的威望亦达到前所未有的高度。
此事后不久,太后娘家、原承恩公府周家的案子也终于有了结果。因有巫蛊之案在前,周家的案子反而无人注目,在成徽帝的授意下低调了结。
入冬以来,周太后的身体便不太好,每日里召医问诊,珍贵药材熬制的汤药吃了不少,可身体却并无多少好转。
盛临煊身为人子,自然也挂心亲娘的健康。这日他招来专事太后病情的御医询问,听御医提及太后所患不过是普通风寒,而之所以多日不好,恐是因心有挂碍导致郁结于心,而这是灵丹妙药所不能解的。
盛临煊沉吟片刻,便知现如今太后牵念的是何事。慈恩宫中早已被他清理过一遍,如今太后身边除了几个旧人,便都是自己的耳目,宫外周家之事,是断不可能传到太后耳中的。
所以现下能牵动太后心的,便只有宫内的周馨岚了。原本周家还未最终定案,他自然也不好先处理了当朝皇后,故一直悬而未决。
但是现在,是到了最后了断的时候了。当日,盛临煊便亲往慈恩宫探病。
慈恩宫内,清淡的熏香混合着浓重的药味,非但没能给室内带来清新,反添了几分冲鼻的苦涩。
盛临煊一进入殿中便皱了眉,李荣察言观色,令人将门窗开启了一丝缝隙,让冷风吹进来换一换气,只是殿内封闭的时间太久,这一点冷气也不能驱散原来的味道。
迎出来的春嬷嬷见状便赔着笑脸解释道“太后娘娘病中畏寒,外头风又凛冽,娘娘偶尔出来坐一坐总说阴冷,故而奴婢们便未敢将门窗打开,殿内的气味也便散不去了。”
盛临煊闻言,紧蹙的眉头没有半分松动,动动唇想说什么,却最终抿成一线,并没有开口。
倒是李荣与春嬷嬷搭话道“奴才斗胆说一句,太后娘娘若在内室,这外间还是要通通风的,不然这气味总熏着,只怕也不好。”
春嬷嬷老而成精的人物了,自然知道这李荣说的话便是成徽帝的意思,于是笑着应了下来,引着成徽帝进了内室。
太后因儿子来了才刚被扶起穿衣,此刻病歪歪地靠着两个大迎枕坐于床榻之上,脸色苍白中透出来暮年的蜡色。
便是见了儿子,也不见她有多欢喜,勉强牵一牵嘴角露出个笑模样,马上又轻咳了两声。
盛临煊瞧着她面色确实不好,心中也是叹息一声。他在床榻边的绣凳坐下,打量他曾经风华绝代的母亲。
岁月已然十分宽待于她,但到了此刻,也仍然在她脸上刻下了印迹。额顶眼角的皱纹,略微浮肿的双目,鼻翼两侧深刻的纹路,往下掉落的嘴角,无一不在提醒盛临煊,他的母后,正在老去。
不论她的出身,至少她在为人母一道上,并没有什么值得诟病之处。她或许柔弱、耳根软、没有主见,但她性情良善,待人温柔,先帝也正因她如此才独宠于她。
便连盛临煊自己都不得不承认,别人或许是母凭子贵,可在他,却是实实在在的子因母贵,是因母后得宠,他才得到父皇的偏爱。
故而在周家一事的处置上,他可以说俯仰无愧于天地,但对他的母后,却始终有一分歉疚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