药王庙坐落在城南, 天坛之北,庙里供奉有伏羲、神农、黄帝三位神话人物,还有孙思邈、扁鹊等历代名医,庙中和尚会针灸,通医理,附近百姓常来庙中求医问诊, 也有妇人来求子求姻缘的。
佛会并不算盛大, 庙中大堂打扫得一尘不染,经幡飘扬, 香烟袅袅, 供桌设一金盆, 盆内摆满茉莉、玉兰、玫瑰、芍药、玉簪等各色鲜花, 中间一朵盛放的白莲,镶嵌红蓝宝石镀金香炉内焚烧檀木, 浓香熏熏。
仪式一丝不苟地进行着,恭迎佛像毕,引磬、大磬、钟鼓、木鱼次第响起,僧众居士虔诚诵唱, 满殿钟鼓齐鸣,梵音大作。
一名小僧走到金兰面前,奉上金匙。
贺家既信佛,也崇道, 求过签, 喝过符水, 不过家中没有举行过浴佛仪式,只吃乌米饭、缘豆应景罢了。金兰一边观察其他人怎么做,一边装出从容自若的样子,接过金匙,从金盆里舀起香水灌溉佛像。身着法衣的僧众围在她身边低声念诵佛号。
仪式结束,杜岩请金兰去后院稍等。
“今天宫里也有佛会,老娘娘说要为千岁爷祈福,千岁爷暂时脱不开身。”
宫里有供后妃清修的寺庙道观,周太后在宫中主持佛会,朱瑄无论如何都不能缺席。
金兰心想既然你这么忙,为什么还要偷偷出宫见我
马上就要大婚了,他急什么
枝玉认为私底下见面于礼不合,不赞同金兰前来赴会。
金兰起初也不想来,不过思索片刻后还是改了主意,决定来药王庙见朱瑄。
她是庶女,生母早逝,无所依傍,十几年光阴都在贺家内院度过。她也想早日摆脱祝氏的控制,可她是女孩,注定不能像男子那样离开贺家自谋前程,她唯一的出路就是早日出阁嫁人。
枝玉以叛逆来反抗祝氏对她的不公,而金兰曾经将陈家的婚事当成自己唯一的出路。
一场意外改变了姐妹二人的命运。
金兰清醒地认识到把全部希望寄托在婚事上是多么的可笑。
还是得靠自己啊。
她坐在廊下栏杆前,一手托腮,望着院中一株开得绚烂的海棠花树,默默想着心事。
剪春坐在金兰身边翻花绳,见她面色微沉,胳膊肘碰碰她,笑着问“小姐,你那天翻的牡丹花是怎么翻出来的我怎么总学不会”
金兰回过神,闻言一笑,张开巴掌,接过线绳,指尖上下翻飞,轻拢慢挑,飞快翻出一朵牡丹花。
她十指修长,手指细柔白净,指甲染过凤仙花汁,淡淡几点娇嫩的胭脂色,剪春哪还顾得上记住她翻绳的动作次序,光顾着欣赏她的手了。
两人玩了一会儿,剪春怕金兰累着了,起身去找僧众讨茶水。
金兰低着头继续玩翻花绳。她常常需要在祝氏院子里待上一个上午,静坐无聊,只能自娱自乐,但又不能动作太大引来祝氏的喝骂,她便偷偷和丫鬟玩翻花绳、丢沙包、编草绳、串珠子之类的小游戏。大概是熟能生巧的缘故,她玩这些玩意比谁都精,十几个丫鬟轮番上阵也赢不了她。
微风轻拂,海棠花瓣轻轻飘落,满阶乱红。
金兰瞟一眼阶前凌乱的朱红落花,想翻朵海棠花试试,手指挑来挑去,线绳缠绕在一起,成了个疙瘩。
她正皱眉懊恼,耳畔忽然传来一声轻笑。
嗓音如甘露从叶尖滚落,柔和,清澈。
金兰一呆。
宽大的织金襕袍罩了下来,轻轻拂过她的侧脸,一双骨节分明、白净纤细的手按在她手指间的线绳上,微微用力,几个优雅的动作后,乱成一团的线绳有了清晰分明的形状,当中正是一朵海棠花。
金兰一动不动,只有眼帘轻轻撩起。
她身旁不知道什么时候站了一个人,俊眉修目,风姿出尘,皮肤很白,双眸幽黑,身形高挑清癯,乌纱翼善冠,玉革带,皂皮靴,一袭浅月白盘领右襟织金暗云纹袍,袍袖宽大,愈发显得人纤瘦,眼底略有几分青黑,难掩娇弱病容,但这病容并不掩他清朗的风采,反倒让人忍不住对他心生怜惜,生怕一眨眼,他就让暖烘烘的春风给吹化了。
金兰一阵恍惚,心道这人真好看啊。
男人站在她身侧,浓睫交错,眼眸低垂,看到她清亮眸中藏不住的惊艳,薄唇微挑,刹那间眸光灿灿,整个人焕发出一种常年居于高位的矜贵雍容。
金兰突然反应过来这个人好像有点眼熟
男人望着她,似乎在等她想起什么。
金兰蓦地睁大眼睛。
朱瑄
初遇的时候她坐在马车里,惊魂甫定,朱瑄坐在高头大马上,宝带琳琅,奴仆簇拥,不怒而威的气势十分骇人,隔得有些远,她心里又害怕,只记得他生得很好看,但其实并没记住他的五官相貌。他那样谪仙般的人,你根本不会去在意他是高是矮,是胖是瘦,是圆脸还是方脸,每次回想,只会记得初见他的那一刻那种叹为观止的惊艳。即使时光飞逝,年华老去,那一瞬间夺人心魄的风姿,谁能忘得掉呢
金兰忘不掉,不过她只是单纯欣赏美人罢了。
她飞快收回手,想要站起身,却忘了朱瑄就站在自己跟前,猛一下窜起来,正好是往他怀里扑的动作。
噗通一声,她结结实实撞进朱瑄怀里。
朱瑄仿佛很诧异,眉峰略皱,但嘴角却是微微上扬的,张开双臂抱住金兰。
金兰生得圆润,惊讶之下又没注意力道,猛虎下山似的,一头扎进朱瑄怀里,把他撞得一个趔趄。
朱瑄摇摇晃晃了几下,像是要栽倒。
角落里守门的杜岩张大嘴巴,一脸不可置信的表情真是人不可貌相太子妃看着腼腆内向,原来这么热情奔放
投怀送抱四个金光闪闪的大字大摇大摆从他脑海晃过。
金兰吓得心口怦怦直跳,慌忙拉住朱瑄的胳膊这位可是金尊玉贵的太子爷,要是被她一脑袋撞出点毛病来,她粉身碎骨也赔不起啊
朱瑄眼底闪过一抹恼色,站稳了身子,扶住手忙脚乱的金兰。
“吓着你了”
嗓音当真是温柔,语调缱绻,再冷硬的心肠也会被这婉转的柔情蜜意化成一汪粼粼春水。
金兰冷静下来,飞快后退两步,抬头看着朱瑄,眼神里透着防备我们不熟。
朱瑄轻笑,掩唇咳嗽了一声,面色苍白。
金兰心虚地挪开视线。
她不是故意的,谁让朱瑄不声不响站在她身边吓人
“殿下千岁太子爷”她换了好几个称呼才稳住自己说话的腔调,“您今天为什么要见我”
金兰出门的时候,枝玉叮嘱过她不能问朱瑄她长得像谁,对于寻找替身的人来说,最重要的一点就是万万不能戳破他的美梦。她得装作不知道自己是个替身,一旦问出口,打破表面的平静,即使她长得再像朱瑄喜欢的人,朱瑄也不会对她手下留情。
朱瑄仍是咳嗽,过了一会儿,指指栏杆,“坐着说话罢。”
金兰不敢坐。
朱瑄轻轻地叹口气,上前一步,隔着衣袖,拉起金兰的手。
即使隔了层柔软织物,男人宽大手掌的触感依旧清晰,金兰微微发抖,下意识就要挣开,刚甩了两下,朱瑄又是一声低低的咳嗽,身子微晃。
金兰心里咯噔了一下,怕病恹恹的朱瑄被自己一个力道甩出长廊,只得低了头,任他拉着。
朱瑄手上并没有用力,攥着金兰的手指和他的人一样,轻飘飘的,柔软如云絮。他拉着金兰坐下,松开了手。
金兰立刻扒拉好自己的衣裙袖子,以她最敏捷的速度缩到一边,尽量和朱瑄保持距离。
朱瑄把金兰躲避自己的动作尽收眼底,眼神复杂,薄唇轻挑,无声失笑。
金兰坐得笔直端正,比在祝氏跟前还要严肃,眼睛却不老实,时不时飞快瞟一眼朱瑄,看他也正好看着自己,又立马躲开他的凝视。
“这段时间让你担惊受怕,是我疏忽所致。”朱瑄温和地道。
金兰挑起眼帘。
朱瑄背靠着栏杆,坐姿慵懒,但给人的感觉依旧庄严清冷,“我本想早些和你解释清楚,不过这些天实在是忙。”
他这句话倒不像是在撒谎,金兰心里默默道,全京城应该没有比他更忙的人,短短一个月内在重重压力之下理清错综复杂的局势,以一己之力快刀斩乱麻地结束周太后和郑贵妃的暗暗角力,以一招旁人无论如何都想不出来的奇招盘活整盘棋,还以悍然手腕逼得各部协力合作,赶在一个月内完成大婚典礼还有比他更忙的人吗
她也忙,她忙着背女教书,忙着学规矩,忙着学习怎么做一个合格的储妃,忙着被枝玉揪着头发数落
太子的忙有条不紊、从容不迫,她的忙是手足无措、死马当活马医的慌忙,而害她如此的罪魁祸首正是坐在她身边的皇太子
“太子想和我解释什么”金兰鼓起勇气回望朱瑄,“您为什么要娶我”
朱瑄看着金兰的眼睛,刹那间,他的表情似乎有些委屈。
金兰愣了一下。
朱瑄的表情很快恢复如常,淡淡地道“你妹妹是入选秀女,想必你听她提起过胡广薇和宋宛。”
金兰点点头。
朱瑄挪开视线,望着枝头缤纷似锦的海棠花“郑贵妃想要利用宋宛插手东宫事务,太后倚重胡广薇,也是如此打算。”
金兰瞪大眼睛。
原来朱瑄不止防备郑贵妃,他居然还防着自己的亲祖母周太后
周太后早年曾欺凌先帝的原配皇后,甚至厚颜无耻地阻止先皇后和先帝合葬,在朝野间的名声不怎么好,但她毕竟是嘉平帝的母亲,而且这些年郑贵妃不断作妖抢走了她的风头,昭德宫成了众矢之的,人人唾弃,周太后年纪大了,深居后宫,名声反倒是变好了点。在民间传言里,周太后对皇孙公主们照拂有加,郑贵妃则是个心狠手辣、杀人如麻的蛇蝎毒妇。
朱瑄的生母死在郑贵妃手上,他不愿娶宋宛,情理之中,不过金兰没想到朱瑄对周太后也深深忌惮。
而且他居然这么直白地告诉她这种隐秘,他就不怕她泄露出去吗
如果周太后知道自己的孙子不信任自己,一气之下和郑贵妃联手逼嘉平帝废太子,他怎么应对
“那天在城外见到你,实属意外。”朱瑄神情平静地道。
金兰抬起脸,惊讶地望着朱瑄。
睁眼说瞎话还能这么淡然,皇太子果然心机深沉。
朱瑄挑眉“你不信”
金兰嘴角抽了抽。
朱瑄笑了一下,恍如万物生发,春水荡漾,笑容如花般绚烂。
金兰看得恍神,这样俊美病弱的美人对着她撒谎,她心底居然有点想相信朱瑄
片刻后,金兰晃晃脑袋清醒过来,赶紧收回视线,低头盯着朱瑄的靴子看,眼神专注,恨不能在靴子上看出一朵花来。
这回看你怎么圆谎
朱瑄唇边笑意越浓,“如果我不娶你,你怎么办”
金兰心头茫然,不敢抬头。
朱瑄望着她漆黑的发顶,眼神无奈而又宠溺,喘了口气,慢慢道“罗云瑾想要掳走你,我若不娶你,你岂非要落入他之手”
金兰诧异地抬起头。
朱瑄双眸幽深,看着她的眼睛“我不愿娶宋宛和胡广薇,所以当初刻意引导太后以为众皇子选妃的名义选秀,遇到你的时候,我正为太子妃的人选头疼。”
金兰双眉紧蹙。
朱瑄话里的意思她懂了他刚好需要一个太子妃的人选,可他不想选秀女中的任何一个,恰好那天他救下了她,而她被罗云瑾看上,如果太子不救她,她以后还是会落到罗云瑾手里,太子选她当太子妃,既是为了救她,也是为了他自己。
那罗云瑾那天说的认错人又是怎么一回事
朱瑄仿佛能看懂金兰在想什么,眼底一抹厉色划过,淡淡地道“罗云瑾是不是对你说过什么他的话,你一句也不必信。”
金兰一阵头疼。
罗云瑾嗜血成性,暴戾阴冷,确实不可信。
朱瑄又道“其实还有个法子可以救你,我可以在宫外置办房舍安置你,罗云瑾知道你是我养在宫外的外室,自然不敢扰你。”
金兰嘴角又抽了一下。她宁愿躲回老家去也不会给太子当外室。
今天之前,她认定了朱瑄把自己当成某个人的替身。虽然朱瑄生而高贵,风度出众,而她只是个卑微的平民老百姓,但她仍然愤怒于朱瑄在没有问过她的情况下请婚。
她是一个人,一个有血有肉的人。
但是经朱瑄刚才一说,自己进宫完全不是被逼迫的,朱瑄为了救她才请旨娶她,她不仅不能怪朱瑄,还得感激他的救命之恩。
金兰脸上一副若有所思的乖巧表情,心里却直撇嘴。
她不是当初的金兰了,不会这么轻易受骗上当。
太子说了这么多,无非是为了让她放下戒心,心甘情愿入宫。
金兰心道结果是一样的,我还是得入宫。
“婚姻是人生大事”金兰闭了闭眼睛,郑重地道,“太子殿下贵为一国储君,才学广博,风姿出众,而我只不过是个没见过什么世面的乡绅之女,我无德无能,配不上太子殿下”
她停顿了很久。
“可我和殿下一样,人生父母养,有血有肉,有喜怒哀乐。我生母为妾,受尽苦楚,此生不会与人为妾,亦不能容忍自己夫婿纳妾,若夫婿与他人生子,我自不会下手残害,但也不会默默忍受,真到那一日,必定一刀两断这些天我熟读女教书,书中说夫爱其妾,我亦爱之,恕我心胸狭窄,我敬爱夫君,夫君也当以真心报之”
这番话对着皇太子说,可谓大逆不道,惊世骇俗。
枝玉看似脾气火爆,其实能屈能伸,金兰看似柔顺和婉,其实最为倔强。
她知道自己身份卑微,弱小无依,但她永远不会迷失本心,她不会像大姐、二姐那样从自卑走向刻薄阴狠,也不会因为泼天的富贵改变自己的坚持,她是个庶女,她吃了那么多的苦头,她绝不会给人当妾,她也不能忍受像祝氏那样为了所谓的贤良大度将妾侍送到自己丈夫身边,她忍不了
“太子何等高贵,为何娶我,我不明白,我只想告诉太子,我只是个寻常小女子,于我这样的人来说,嫁娶之事关乎一生,不容轻忽,若太子非真心娶我”
金兰犹豫了一瞬。
这些年的艰难苦楚一一浮现在脑海中,祝氏的冷淡严厉,贺老爷的不闻不问,亲戚们的冷嘲热讽,生母乔姐临终前的嘱托
金兰抬起头,直视朱瑄,坚定地道“若太子非真心求娶,我亦不屑高攀。”
枝玉警告她不要惹怒太子。
枝玉劝她温柔俯就。
她当了十多年的乖巧庶女,难道就不能继续做一个乖巧的太子妃吗
她当然可以。
可她不想啊
她不愿再压抑自己的本性,不愿再战战兢兢数着日子过活,不愿将自己的一生锁在四面高墙之内,若是后半生也要和在贺家时那样浑浑噩噩,她还不如一头撞死了干净
庭中一片寂静,微风轻拂花枝,花朵簌簌飘落。
角落里,杜岩冷汗涔涔,双膝发软,跪倒在地。
他万万没想到太子妃看着柔顺,居然能说出这样离经叛道的话她只是个平民之女,站在她面前的可是皇太子啊女子天生卑弱,在家从父,出嫁从夫,她那样的话就是对一般男子说也是忤逆,何况她面对的是一国储君
太子平时固然宽和,真动起怒来,谁敢拂逆天子之怒,伏尸百万,流血千里,太子可是半个天子呐
太子妃这是不想活了吧
杜岩大气不敢出一声,恨不能把自己缩成一颗球。
金兰也是直冒冷汗,身子微微颤抖。
她知道自己冲动了,不过话说出口后,那种终于可以直抒胸臆的畅快自如,足以支撑她保持清醒,不至于吓晕过去。
静默中,朱瑄始终一言不发。
金兰咬了咬唇,抬眸看向他。
这一看,她不由怔住了。
朱瑄居然在笑。
他待人彬彬有礼,举手投足间无处不透露着他生于俱来的宽厚和诗书熏陶中养成的高贵雍容的储君气度,但他不常笑,他的温和儒雅是冷淡矜贵的。
金兰怔怔地看着朱瑄,自己刚刚说了那样的话,他脸上没有一丝诧异之色也倒罢了,为什么笑
讽刺的笑和发自内心的笑,她还是能分辨出来的,朱瑄不是在笑话她的天真,他笑如春花,清冽眸子里也泛着碎金般的笑意,并无一丝讥笑之色。
也没有一点要动怒的迹象。
朱瑄掩唇咳嗽了几声,一字字道“我亦凡夫俗子尔,何敢言贵”
金兰怔愣良久,突然想起来,朱瑄和她说话,并未自称“孤”,从一开始,他便以平等的态度和她交谈,仿佛他们二人并没有云泥之别的身份之差。
就是枝玉听了她刚才那番话也会不赞同地数落她,朱瑄却每个字都听进去了。
“若非真心求娶,何须如此煞费苦心”
朱瑄轻声呢喃,眼底藏不住的疲倦之色,双眸却亮得惊人,凝望金兰,拔高了嗓音,亦以郑重的语调道“你以赤诚待我,我必赤诚报之,待你入宫,我必以礼相待,绝不违背你的意愿迫你做任何事,如何”
啪的一声,金兰仿佛能听到自己脑子里断线的声音。
这一刹那,她忽然明白为什么朝中那么多年轻文官愿意为地位岌岌可危的朱瑄抛头颅、洒热血,宁死也要维护他的储君地位。
“我知道事出仓促,迫你入宫,令你有诸多为难之处,这都是因我身受掣肘之故。”
朱瑄伸手,纤长手指接住一朵飘落的海棠花。
“你不必背那些酸腐的女教书,也不必谨言慎行战战巍巍,我必护你周全。待我不必再受他人掣肘之日,去留随卿。”
“我必不会阻拦。”
宛若轰雷在耳边炸响,金兰惊讶得忘记了呼吸。
去留随卿
皇太子的意思是,她只需要和他维持表面上的夫妻关系,等到他登基之日,就会放她离开
金兰久久回不过神。
朱瑄朝她伸出手。
金兰下意识抬手,接住他指尖那朵海棠花。
“若有违今日誓言,天诛地灭。”
语调柔和,却是字字铿锵,恍如惊雷滚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