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栗把准备好的材料寄给桑德斯的时候, 已经是十月初了。他这会才真切地感觉到, 确实是要走了, 反而加倍恋家起来。
程光老想约他下班以后联机打游戏,每次都被谢栗以“已经说了要回家吃饭”和“有点事要办”为名拒绝了。
“回家吃饭”这个程光还能理解, 但“有点私事”这种借口用了几次就总让人觉得太不走心了。
于是在又一次程光被三师弟用“今天有点事”为由拒绝的时候,程光怒了,死死抱着门板“ 你说你是不是对师兄有意见今天不说清楚谁都不许走。”
谢栗如今有了不止一个师弟妹, 再不是那个最受宠爱的老小了。
办公室里的另一个师弟赶紧跑去把谢栗的包护在怀里邀功“二师兄, 我来帮你”
沈之川不知道有什么气场, 招进来的一个二个都是人前文静人后疯病。
程光疯起来六亲不认“呔,鬼才是你二师兄”
谢栗扮了个乖, 跑到程光跟前搂住他肩膀,一副哥俩好“师兄,我爱你都来不及, 我真的有事,不骗你。”
程光半信半疑,眼珠子在谢栗脸上滴溜溜地扫好几圈“你”
他自觉自己从谢栗的遮遮掩掩上体察到了某种隐秘内情,反手圈住谢栗肩膀, 把人拉近了小声地问“你别不是那什么了吧”
谢栗听不懂,扬着一张表情纯真的脸“啥啥那啥”
程光随手在他脑袋上拍了一下,还不轻“你小子别装” 他义正辞严起来, “师兄可告诉你,做人要知足,你可不要干抱碗望锅的事情”
谢栗抱着聪明的大脑袋嗷地一声往旁边蹿了一截“师兄你说什么呢”
程光手一挥“把东西还给他”
谢栗拖着书包冲到人家店里的时候, 正好赶上最后六个热乎新鲜的蛋黄酥。他拜托店员给他多套两个袋子因为刚出炉的,一会揣怀里会烫得慌,然后匆匆忙忙往对面医院走。
谈启生如今是住院部护士站的重点布控对象因为他不老实,老撺掇着保姆买吃的。
倒不是他不能吃,只是他最近体重忽然涨了好几斤,医生以为是病情出了什么变化。结果一套体检做下来,没啥别的毛病,就是谈启生胖了。
这就怪了,老头子吃饭基本都在医院,医院配的是营养餐,是按照他的年龄体重病情专配,绝不可能无缘无故就能突然给人吃胖好几斤。
结果谈忻挽着保姆阿姨的胳膊到住院部楼下的草坪上溜一圈就破案了。谈启生以前在单位食堂吃惯了重辣重油又重盐的西北菜,医院的饭他吃一阵子就受不了,总嚷嚷着没味,就叫保姆出去给他买。
医院对门有个烘培屋,谈启生吃一次就爱上了。结果吃起来就没个够,一来二去就胖了。
老爷子归案后被看得死死的,保姆阿姨一说就是要给谈恪告状,搞得他十分窝气。
恰好那天谢栗去看他,可算是送上门的壮丁。谈启生为了口甜食也是豁下脸皮都不要了,还忽悠谢栗,说是因为牙不好所以医生才不让他吃。
谢栗真信了,也觉得一个老人天天在医院里蹲着多无聊,就给他买,每回看着他吃完还盯着他去刷牙。
谢栗来得频繁,护士站的护士都认识他了。
护士还当他是谈启生老来得子,见到他随口嘱咐“又来看你爸爸啦,你这小儿子可真贴心。对了,可得管着他吃东西啊,不能再胖了。”
谢栗听着有些不对头,问护士“他胖了吗”
护士从护士站里出来,顺手从外套口袋里摸出一条巧克力塞给谢栗“可不么,前阵子他老哄着你们家阿姨给他买甜食吃,吃胖好几斤了。这年龄老胖老胖的,不好。”
谢栗隔着书包摸摸里面还热热乎乎的蛋黄酥,礼貌朝护士道谢“我知道了,谢谢护士姐姐。”
护士让谢栗一声姐姐喊得美滋滋地“哎,巧克力吃完再来拿啊,单位发多了,你多吃点,看你瘦的。”
谢栗转头气冲冲地就往谈启生病房走,大有一副兴师问罪的样子。结果他一推门,谈恪也在,正坐着给谈启生说医院的资料。
谈恪见到谢栗很惊讶“你怎么这会跑来了也没给我说一声。”
他放下手里的资料,走过去要帮谢栗拿书包。谢栗也心虚,自己抱着包不撒手,嘴里支支吾吾“我我就今天没什么事,下班得早,过来看看伯伯。”
谈启生在谈恪背后使劲给队友眨眼,谢栗看都不看这个骗子,抱着包转头坐到另一边。
谈恪哄他自己呆一会,等他说完事一块回家。谢栗就乖乖地掏出游戏机继续打游戏。
谈启生看着这两个人相处,怎么看怎么牙酸。
“手续那边我叫肖助理去跑,医院的资料都在这,有时间你看看。” 谈恪拿着一夹子他做过笔记的纸,递给谈启生。
这父子俩自从大闹一场后,彼此说起话来都各自小心翼翼,反而没了以前动辄剑拔弩张的气氛,和谐得有些诡异。
谈启生看看那文件夹,脸上是笑着,却没笑到眼底。他边笑又边叹了口气,迟迟才接过文件夹。
谈恪心知他并不怎么想去,又懒得追问原因免得再惹来一场大吵。
他站起来“我去下洗手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