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雪雁近日春风得意。
亲娘有孕, 在季家地位稳步上升,连带着她也占了光, 得到季老爷的谅解, 获准回季家小住。
朱家两位老人见如此情况, 也极大地改变了对她的态度, 还申斥了府里下人。府里风气一变,空前地清静,下人也听话多了,不再阴奉阳违。
虽然说,朱诚良还是固执地不肯来她房里,她却并不在乎这个。
男人不就是那么一回事儿吗
金钱、美色、后代。
季老爷冷着脸把她赶出来的时候,何曾想过,有一日会眼巴巴派人请她回去
同理, 朱诚良现在看不上她,和她怄气, 等原配夫人风烛残年, 她却青春正好的时候,他还不是要乖乖地回来,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
当然,这只是打个比方,王雪雁并不打算真的将原配夫人留那么久。
死人才能让她安心。
只要过个一两年, 让这位原配夫人慢慢身体虚弱, 然后病死, 朱家就是她的天下。
王雪雁长了教训, 不打算再那么简单粗暴,而是打算细水长流。
她坐在前往季家的马车上,露出雪白的牙齿,咬唇微笑。
不过,她并不知道原配夫人也不是个好惹的。
将来鹿死谁手,都是未知数。
王雪雁回了季家,搅乱了季家的一池春水。
在她的劝告下,季柳氏偷摸请了县里有命的神婆来看,神婆一口咬定她这胎是男胎,未来必定大富大贵,富甲一方。
季柳氏喜不自胜,还没来得及告诉季老爷,就受到了王雪雁的挑拨暗示。
“娘,你别着急这个,先为弟弟想想。你说说弟弟还没出生,季明瑞都长大了。再过十年,爹老了,将生意交给季明瑞,到时候弟弟才十岁,以后可怎么争的赢季明瑞啊。”
季柳氏一愣。
王雪雁见有效果,立刻放低声音,继续蛊惑她。
“依女儿看,不如趁着这段时间,想个办法,让爹将他狠狠地发配出去。”
见季柳氏反应极大,王雪雁连忙按住她。
“娘,你别怕,别激动,我说的话都是为了你和弟弟好,我还会害你不成我们三个人是这个世上最亲密的人啊。”
季柳氏恍惚,惊诧地看了眼一脸诚恳的女儿,低下头,沉默下来。
王雪雁松了口气,知道自己成功了,眼底露出快意。
三年前,她出了事,被季老爷逼着送去尼姑庵的时候,求季明瑞帮忙求情,季明瑞甩手逃走。
在季明瑞看来,他是两难全,不得已。
但是在王雪雁看来,他就是向着季明珠,无视这十年的感情,养不熟的白眼狼。
王雪雁对季明瑞怀恨在心,以前没机会报仇,现在却是最好的机会。
而季柳氏本来就担心肚子里孩子的前途,为了这事还试探过季老爷,听了女儿的话,更忧心了,最终在第二天,季明瑞来请安的时候,沉默半响,毫无防备地发难。
“娘”
季明瑞好好地请安,和季柳氏说了两句话,难得遇见了季柳氏的好脸色,在心里暗喜,顺势上去要给季柳氏锤肩。
刚一碰到季柳氏的肩,就见她突然往前一跌,倒在地上。
季明瑞一脸懵逼叫了一句季柳氏,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接着季柳氏的呼声响起,更让他失去了思考的能力。
请大夫、开药、熬夜,他来不及思考怎么回事,一直在季柳氏床前服侍。
直到季老爷匆匆从外院赶来。
季老爷说是留在家里照顾季柳氏,但是大男人哪里会照顾,大部分时间还是呆在后院喝茶喝酒,一天来看季柳氏五六趟,陪着吃吃饭罢了。
季柳氏出事,府里下人都是新招来的,忘了去通知他,他按照习惯用早饭的时间来,才发现府里出事。
“怎么回事”
季柳氏勉强从床上坐起来,拉着季老爷未语泪先流,然后意味深长地看了眼季明瑞。
季明瑞“”
他有种不祥的预感。
事实证明,他的预感这次很准。
季柳氏拉着季老爷,低低说了几句话,季老爷蹭地抬起头,瞪着他,脸色扭曲。
不过季老爷还有理智,前几天才剖析过季家的情况,这会儿并没有听信单方面的说辞,而是找了下人来问经过。
下人偷偷地看了眼季柳氏和王雪雁,想着这几个月来季家的变化,咽了咽口水,站在了季柳氏这边,低着头含糊说了一遍经过。
季老爷脸色铁青。
他看了眼季明瑞,有点不太敢相信,但是这么多人都在说,他心里不敢全信,却也信了一小半。
最终,他眼不见心不烦地冲着季明瑞挥手“下去,回屋子里好好反省几天。”
季明瑞愣住,不可置信的样子。
季老爷见状更加不耐,压下心里那微弱的心虚和质疑,选择相信了夫人和下人的话,粗暴道“孩子还没出生,你就迫不及待想要下手了,难道是不服气我的决定,觉得我偏心”
“我没有”
“这么多人看着,难道还会污蔑你”
可这就是污蔑啊
季明瑞震惊地盯着季老爷的脸色,不敢相信这是他亲爹。
这还没完。
季柳氏看着文弱善良,发起狠来,比女儿王雪雁狠多了。
接下来数日,她对着季明瑞发起了密集的攻击,都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看着不起眼,可是一个人的信誉度往往就是在这些小事上被败坏掉的。
就像她当年帮着王雪雁遮掩,才能让王雪雁以如此暴躁的性格,经营出盛世静好的温柔女子形象。
她是后院的女主人,只要她想,季老爷只能看到她愿意给季老爷看到的东西。
而且这是一个微妙的时刻。
她肚子里有孩子,孩子就是她的挡箭牌,就算季老爷对她有了怀疑,看在孩子的面子上,也不会和她发难,反倒是季明瑞,在这个时刻,身上本来就挂着隐藏的犯错可能。
季老爷担心孩子,护犊子心切,会天然地站在季明瑞对面,敌视怀疑这个长子。
这个时候不发难,对不起她这几年来的委屈。
季柳氏继续小心翼翼地挑拨着季明瑞和季老爷之间的关系,然后在某一天,搞了一个大事,让两父子再一次撕破脸皮。
“滚出季家”季老爷指着季明瑞的鼻子,“滚去温家,反正你早晚也要去,别在这里碍我的眼。”
季明瑞喉咙发干,冷冷地看着季老爷暴怒的脸色,视线一转,扫向了饭桌上一家三口共用晚膳的温馨场景,冷冷道“好,我走”
两父子就此关系破裂。
不过在走之前,季明瑞想到了什么,突然停下脚步,走到了季柳氏面前,扑通一声跪下,磕了整整齐齐三个头。
“娘,最后一次叫你。这次称了你的心,以后,我就只能尊称你一句季夫人了。”
季柳氏丝毫不见动容,警惕地看着他,后退了一步。
季明瑞抬头看见,忽然一阵心酸。
他不是不能反抗。
这几年,他跟着季老爷学了不少东西,真要和季柳氏打擂台,未必会输。只是他太过愚蠢,总想着季柳氏或许并不会做的那么绝,而且他马上就要去京城了,忍一段日子就好。
可就是这十几天,季柳氏都忍不下去。
现在他,看清了季柳氏的真面目,也看清了季老爷的糊涂,其实也挺好。
至少这样去京城,他再无牵挂。
温钧半夜被下人叫醒,皱着眉到了院子里,看见了一身狼狈的季明瑞。
“你怎么回事”
季明瑞低下头,像个可怜的受气包“刚刚下雨了。”
温钧抬手打断他“我不是问这个,你,怎么来了”
“姐夫你不是再有几天就要去京城了吗,我提前过来住几天,方便和你一起走啊。”即便是如此落魄难堪的境地,季明瑞依旧努力地挤出了一个笑,兮兮的。
温钧凝视他片刻,点点头,心知肚明,懒得再追问“先去客房休息吧,有什么事明天再说。”
温钧的表现十分平常,仿佛什么都不知情。
季明瑞松了口气,提着的心放了下来。
他就怕姐夫一直追问什么情况,到时候他只能将家里的事情说出来,姐夫听了,一定会嫌弃他太蠢。
还好什么事都没发生。
季明瑞有些高兴,在下人的带领下,傻乐地朝着客房去了。
温钧站在原地,瞥了眼他们的背影,回到屋里继续睡觉。
一个月时间匆匆而过,工部的人早已到达上林县,将牌坊修缮完整,只等明天最后一天打磨,就可收工。
温钧这几日也忙着监督,有些疲倦,忙着休息,并没有功夫去研究季明瑞的心里。
反正他早已打算好了,等牌坊打造好之后,就早点启程回京城。
既然季明瑞出现在的温家,就代表事情已经有了结果,不用再去追究过程。
不过,事情赶在他出发之前解决,很好
心里这样想着,第二天,温钧就命人送了两本自己做过笔记的律法书籍给朱家,让他参读,将来再还,算是一份小小的打赏。
这份东西看起来普普通通,对于参加乡试的人来说,却是至宝。
解元的笔记,就差不多等于现代高考状元的心得,只要能够融汇那么几分,并学以致用,将来的成绩总不会太差。
温钧不必担心朱诚良会抱怨。
不过下人回来,却出乎意料的,并没有带回朱诚良感激的道谢,只带来一个小道消息原来朱诚良这几日得了怪病,正在寻医问药,连学业都荒废了。
所以接到温钧送来的东西,虽然高兴,却没什么时间研读,匆匆将东西放下了。
温钧挑皱眉,随意听了一耳朵,有点疑惑。
怪病
这件事和温钧没什么关系,他也就没怎么上心,在心里想了一下,便抛在脑后,点点头表示知道,让下人下去。
等下人走了,温钧起身去了村口。
他六元及第的牌坊就立在这里。
牌坊是皇帝亲口御笔建造的,于寻常牌坊有很大差异,甚至可以称得上独一无人。
它的整体为六脚造型,长四丈,宽两丈,高约四点六丈,东、西、南、北、东南、西北六个脚都有精美的装饰浮雕,以山海经上的神兽为主,寓意着温钧连中六元的事迹,牌坊正中,刻着温钧的名字,牌坊里面,刻着温钧的经历,包括他九岁丧夫,萎靡失意,五年后又重新站起来,一举拿下科举六个头名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