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如昔听不懂古典曲乐,也欣赏不来扶风弱柳一般娇滴滴的美女,那南唐乐伎梨花带雨咿咿呀呀斯斯文文弹唱了半天,安如昔听得昏昏欲睡,若不是因为肚子饿,强撑着等开饭,早就睡着了。
“先别唱了,你还会什么别的才艺”安如昔实在不忍继续消耗自己的清明神智,赶紧打断了靡靡之音。
赵夫人赶紧出言提示道“听说你曾是南唐皇宫的乐伎,记得是去年才被作为贡品送来大雍的吧”
安如昔眼睛一亮,顿时清醒了不少。这么重要的情况怎么不早说早说她就先聊五块钱的天,不必受那些曲乐荼毒了。
赵夫人一看长公主的兴致来了,立刻套话道“既然长公主殿下不喜欢听曲,那还不如让这乐伎讲讲南唐的见闻。”
“对,我早想问问南唐皇室都什么情况,你在那边皇宫中可有什么新鲜趣事。”安如昔目光灼灼地看着那乐伎。
乐伎怎敢与贵人的眼神相对,连忙放下了手里的古琴,伏跪在地,垂了头毕恭毕敬回答道“奴婢原是南唐教坊里长大,四年前被选入宫里,平素只在规定的院落练琴练曲,统共没有几次为皇家表演献艺。”
“这么说来你并不认识南唐那几个皇子了”安如昔略有一点失望。不过她并不责怪旁人,毕竟对于皇家贵族,教坊出身的乐伎简直算不得人,仅是消遣的物件。别说是唱曲的,便是有名份的妃嫔,或许一辈子住在皇宫里,也只是住着,从未见过天子容貌。再者十来岁的皇子们按道理应该有单独的居所,不会与后妃以及那些下人们混居。
那乐伎唯恐得罪贵人,支吾半天才似乎鼓起了勇气,小心翼翼地答道“倒也不全是,奴婢身份卑微,自然是不敢直视天颜,并未见过南唐皇帝真容。但是南唐的皇子,奴婢还真认识一个。”
赵夫人不免也好奇道“你可别说,你认识的那位是南唐四皇子唐余。”
乐伎满脸惊讶,赶紧奉承道“夫人莫非能掐会算,怎么猜的如此准奴婢虽然不知四皇子姓名,不过应该是四皇子无疑。”
“你既然身份卑微,平时圈养在固定的地方不能随意走动,怎么又能认识四皇子,还敢如此肯定呢”安如昔质疑了一句,“说谎可不能讨我们欢心的。”
乐伎被安如昔周身散出的寒气吓得体若筛糠,说话都有点颤抖,结结巴巴了一阵才理顺气息讲道“奴婢怎敢随便乱说。那时听闻四皇子刚刚回到宫中,圣上指派了一些名师教导四皇子习文练武。当然琴棋书画这些才艺也要涉猎一二,奴婢的师傅最擅长演奏古琴,便被指定为四皇子的曲乐教习。奴婢沾光为师傅捧琴,在师傅为四皇子授课的时候,随侍左右。也能算是认识四皇子吧。”
“那么四皇子琴艺如何”安如昔回想着当时唐余一脸淡漠自称只会吃喝玩乐的言辞,总觉得他是敷衍推脱。
乐伎犹豫了一下,如实答道“四皇子接触曲乐时已然十四岁,师傅原本也没指望四皇子能像自幼学琴的乐师一样娴熟弹奏,只先从最基础的识谱教起。然后是一些简单指法,更侧重是教四皇子如何欣赏曲乐,讲一讲历代名曲名琴的典故。谁料四皇子在琴艺一道悟性极高,奴婢这样已经算是有天分的练习遍才能学会的曲子,四皇子只用听一遍就能原样弹奏,除了指法生涩,却能轻而易举融情入境,自有一股风雅。师傅当时欣喜若狂连连称赞,不过四皇子却叮嘱师傅和奴婢不要将此事告诉旁人,对外还是装作初学者的样子,甚少在人前演奏。”
安如昔仿佛领悟了什么。
赵夫人却装傻,继续探问道“你觉得四皇子这是何意”
乐伎以自己仅有的见识,推测道“或许曲乐只是小道,他堂堂皇子学了无非是用作消遣,会不会好不好都不影响大局。再者若是让旁人知道他弹琴天分高,日后岂不是总让他表演才艺,那多累啊。”
“你可知四皇子如今也被南唐当作贡品送来了大雍”安如昔冷冷插了一句。
乐伎木然摇头,眼中难掩惊讶和惋惜之色,却不敢再多问什么。
安如昔仿佛听见了一声似有若无的叹息,她心底隐约也有一丝怅然,可是开口就忍不住阴森嘲讽道“想必他这会儿该庆幸自己学过弹琴,总算是有一技傍身,能混口饭吃了。”
唐余从噩梦之中冻醒过来,筋脉痛楚算是渐渐适应了,无端端却心底一寒。昨晚光顾着给那管笠挖坑了,一时兴起顺嘴说了连篇谎话,也不知道何时就会被长公主戳穿。那凉薄的长公主看起来并不好糊弄,该如何才能让她发发慈悲高抬贵手,容自己好过一些呢
长公主见面二话不说就用独门手法封了他的内力,是笃定他会武功,打算以绝对武力压制,让他丧失反抗的凭依么那么昨晚为何不将他弄醒,继续审问呢竟然如此大方给他时间,容他缓口气
唐余慢慢从地上爬起来,一点点挨到自己那间四面漏风的房子里,又缓了几口气,才将几乎冻僵的身体裹入破被子,躺倒在发霉的褥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