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 有了青梅提前准备的干草垫在身下,睡起来果然舒服多了, 躺在上面甚至还能闻到晒了一天的太阳清香味。
作为小队长, 江红军照旧安排了守夜的任务,昨晚青梅已经守过了, 今天自然就该睡个整觉。
青梅再是精力旺盛,该如何安排还是应该安排, 这跟个人能力无关,而是讲究个集体组织。
青梅也不是逞个人之强的, 小队长怎么安排她就怎么做。随着夜色渐浓,营地里慢慢安静下来, 隔壁窝棚里还传出此起彼伏的呼噜声。
青梅陷入浅眠,负责戒备的意识断断续续接收着守夜人的低声细语, 更深层的潜意识自动塞选着信息,确定里面没有需要戒备的内容。
不知过了多久, 忽然, 天边响起一阵炝声, 浮沉的意识猛然发出警报,青梅瞬间被刺骨的危机感惊醒,第一时间抓起放在枕边的弓箭就钻了出去。
窝棚外, 已经换班继续守夜的是石头叔跟胡子叔, 显然他们也听见了炝声, 已经站了起来, 皱眉凝目眺望远方。
碰碰碰
又是三声杂乱的炝声, 声音沉闷,余音扩散后劲不足,听起来应该是土炝。
“青梅,你咋出来了”
胡子叔面容凝重,转身准备去叫小队长,却看见了青梅。有心想让青梅回窝棚里躲着,可转念一想,还不知道那边是什么情况。
听炝声越来越近,万一有危险过来,躲在窝棚里反而更危险,于是胡子叔暂且按下不提,提着猎炝快步跑去窝棚里,把江红军跟江六伯他们先叫起来。
这会儿正是下半夜大概两点多,正是人体最倦怠的时候,江红军睡得有些沉,被胡子叔摇醒的时候还有些茫然。
可紧随其后,天边又传来两声炝响,江红军立马清醒过来,果断让胡子叔把所有人都叫起来戒备。
青梅拿着弓箭,眼角瞥见篝火旁放着的砍柴刀,顺手就将其操起来,往裤腰带上一别,紧跟在其他人身边。
十个人,全都围成个半圆,面向炝声传来的方向面色凝重严阵以待。安静了半晌,青梅耳尖一动,轻声说到“有人来了。”
其他人闻言,连忙也竖起耳朵努力去听,可除了零星几阵虫鸣,什么都没听见。
青梅侧耳细听,蓦地脸色一变,“一共有四个人,有大家伙跟着他们往这边过来了,我不知道是什么,可喘气声很沉”
这次没等江红军等人狐疑不决,因为他们也听见了青梅所谓的大家伙。
“吼”
充满了愤怒的吼叫声穿过森林清晰地传了出来,青梅不知道,江六伯他们这些经验老道的猎人却纷纷色变,江红军更是抡圆了胳膊哑声低吼“快快快快上树”
今晚月光不显,夜色黯淡,匆忙间往崖壁下面跑太危险,只能暂且往树上去。
青梅看大家全都面色惨白眼神惊惶,知道来的大家伙不简单,被周堂叔拉着跑到旁边树林处,学着其他人背上弓揣上箭,双手抱树蹭蹭蹭往上迅速攀爬。
周堂叔就选了青梅旁边的一棵一人环抱的大树爬上去,两棵树相聚不远,等尽可能爬到最高处后,周堂叔喘着气一边解腰上的裤腰带一边跟青梅说“赶紧把自己挂到树上,来的是熊瞎子”
只希望来的不是棕毛儿。
青梅见状,也学着周堂叔那样,解下腰上挂着的麻绳,将自己挂在旁边一根粗壮的树枝上。
原始森林里茂林随处可见,青梅他们十个人往树上一藏,很快就悄无踪迹。
众人大气也不敢喘,揣着狂跳的心脏等待着什么。仿佛是感觉到了危险的到来,就连空气都凝固了,营地那边残存着火星的篝火堆有飞蛾扑腾,偶尔发出轻微的哔啵声。
被拴在树下的雄鹿不安的呦呦叫,这畜生也知道气氛不对,不敢高声叫唤。
过了几分钟,除了青梅,其他人也终于听到了响动。
草丛枝桠被打乱的窸窣声,属于人凌乱的喘气叫喊声,熊瞎子低沉的怒吼声伴随着树木被撞得簌簌摇晃声,交织成一场紧迫感十足的月夜奔逃。
“大哥,前面有火光”
营地那边,有风吹得未烧尽的炭火又蹿出一股火苗,被还在林子里的人看见了。
另一个粗嘎的声音喘着气骂骂咧咧“有人妈了个巴子,这玩意儿忒邪乎,赶紧往那边跑”
江红军等人所在的树都一片安静,只有树叶被山里的夜风吹得哗哗作响,青梅自然也是按捺不动,歪着身体透过枝叶缝隙,悄然注视着下方。
一切说来话长,发生起来也只是短短几十秒之间的事。粗嘎的说话声刚落下,三个浑身狼狈的男人就踉跄着扑了出来,埋头一个劲往营地那边冲。
瞬息之后,又有一个人满脸痛苦的拖着一条腿连蹦带跳竭力追赶三个跑在前面的同伴。青梅目力极佳,发现前面三个人虽然身上也多多少少沾了血,奔跑间却全然没有滞涩。
跑在后面的男人情状却格外凄惨,右腿呈诡异的角度扭曲着,半边脸已经血肉模糊,背后的衣服都撕成条状了,奔跑间衣条晃荡,露出背心直后腰三道皮肉绽开的伤痕。
恰好天上遮挡弯月的云层被风吹开,有月光撒下,青梅的角度刚好看见最后那男人盯着前面三人背影时目露狠辣怨憎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