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天后, 精神病院, 8月1日。
窗外咆哮着狂风骤雨, 傍晚的医院走廊却静谧得有些憋闷,只偶尔传来一两声病人的咳嗽或者叹息,给本就空旷的医院平添了一份压抑, 实习护士摸了摸发冷的臂膀暗叫倒霉今天原本该跟她一齐值晚班的廖医生, 在午睡后突发急病被送去市医院了,所以现在这层只剩她一个人。
僵硬地坐在服务台后, 她刚想拿起保温杯喝口热水缓缓,隔壁的门就被狂风猛地掀开,撞到墙上发出一声巨响, 实习护士吓了一跳, 缓过神来才想起自己之前忘去关廖医生办公室的窗户了。
打着手电筒过去把窗户关好,她松口气走出来, 脚步却踩到了一道拉长的影子上面。
护士顺着那道影子缓慢抬头望过去,就见周辅深正站在不远处。
而似乎是察觉到护士透着紧张的视线, 他颔首笑了下。
那笑容让护士想起某部赚了她很多泪水的文艺爱情电影里,由周辅深扮演的那个女主角初恋, 脑海中美好的片段冲淡了胆怯, 她的神经登时放松下来,问道“有事情吗”
周辅深没直接回答, 而是看向昏暗的办公室道“廖医生什么时候能回来”
“这我也不确定。”护士试探道“你不舒服吗”
周辅深垂下眸,沉浸在阴影中的深邃眼窝让他显得有些憔悴,摇头道“没有, 我只是想进去找样东西,因为到处都没找见,所以我想会不会是在前两天接受心理辅导的时候,落在这里了。”
他的语调低沉,显然在极力克制着情绪上的焦躁,让护士不禁流露出些惋惜来,曾经荧幕上那个意气风发的影帝怎么就变成这样了呢她心底同情,再开口就带着几分柔和道“是什么东西”
“毛毡玩偶。”周辅深比划着“大概这么大,黄色的”
他的形容很粗糙笨拙,但护士却转瞬露出了然,甚至隐隐还有些怜悯这不就是那个鸭子模样的钥匙链吗周辅深两次因为找这东西儿闹出了大动静,所以这玩意儿现在基本已经整座医院人尽皆知了。
“奥奥,我知道了,那还挺重要的,你快进去找吧。”护士让开身子道。
“可以吗”周辅深略讶异地问。
“当然可以啦,又不是什么禁地。”护士摆摆手,嘱咐道“就是别乱翻,因为感染源还没找到,明天廖医生的家属可能要过来看一下。”
“好谢谢。”周辅深松懈下来,对她报以感激一笑。
看着那双纯黑无光的眸子中染上温柔的色彩,护士心脏狂跳,正悸动着,周辅深与她擦肩而过,在踏入门槛的瞬间,他脸上的所有神情倏然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边往前走,边在动作遮掩下戴上塑胶手套,径直来到加湿器前,余光扫了眼门口,护士仍在捂着脸,便迅速取出那片早已长出菌丝的柠檬,和摘下的塑胶手套裹挟在一起,揣到了兜里。
“这么快就找到了”看到他走出来,护士惊讶道。
“嗯,就在桌子下面。”说着,周辅深抬起手,有点发灰的毛毡鸡崽在他手指间摇动。
8月3日,精神病院。
“你可真是个狼人,各种意义上。”
病房内,尹兆盯着他手臂上触目惊心的青紫啧啧咂舌,就在刚刚,他亲眼目睹了周辅深用消过毒的别针整根刺进皮肉,确保留下淤青后,才抽出来,就这样如法炮制了七八次,后者的手臂上已经布满了密密麻麻的针孔伤。
“就算要博取同情你也没必要这样吧”尹兆不忍直视,呲牙咧嘴道“以你和张医生的渊源,就算不用搞这个,他也会心软,况且你被强制注射过几回药物,他一查病历就知道了。”
周辅深低头坐在床边,摆弄着手腕上缠绕的几圈麻绳,即使已经皮肤已经被摩擦地渗出血点,泛着尖锐的刺痛,但他依然接着重复着转动的动作,道“这不是给他看的。”
尹兆瞬间懂了,随即面色复杂道“何必呢”
“我必须这么做。”周辅深冷静道“没有人会希望自己纠缠不休、对你实施过囚禁、并且当着你的面杀了人的前夫逃出精神病院,除非他像只拔了牙的狮子一样虚弱得失去威胁,甚至打眼望去,境况就可怜得让你惨不忍睹只有这样,才能激起恻隐之心而不是一个报警电话,所以我必须凄惨、落魄、并且毫无尊严地出现在他面前。”
“因为他或许不再爱我了。”攥紧了麻绳,周辅深喉间艰涩地补充道“所以我能利用的就只有人类共通的怜悯。”
任谁都能听出这句话后的可悲,尹兆受到触动,深吸口气,嗓音飘忽道“这么费劲心思会让他重新爱上你吗”
“我不知道。”周辅深哑声道“江燃喜欢上的只是那个我扮演的角色而已,当初跟他认识刚两个星期,我就知道他想要的是个怎么样的男人特立独行、桀骜不驯却又永远忠诚纯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