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惜赶在八点前到了家。点开课程直播,画面是老师的电脑屏幕,他在hotosho里将大家的作业整理好并标记了每个人提的问题。
有同学将上节课截图老师做示范的手发到群里,感叹这节课讲作业看不到老师的手了,群里一下子热闹起来。
柳惜快速刷过这些“精彩”言论,这时,有个妹子发了一张笔搁的截图,她停下了滑动的手指。
这是一颗造型简单的陶瓷白豆子,腹部点缀了一些彩点。这位同学问“上课之前能问个题外话吗这个笔搁好特别啊,是老师自己做的吗”
柳惜调大了音量,结果这位老师不过淡淡地说了一句“不是”。
群里人数超过两百,老师精力有限,通常只会回答课程相关的问题,像这种题外话或者八卦之类的,他往往视而不见。
柳惜刚存下这张白豆子的图,这个妹子又问“老师是在哪里买的啊有链接吗”紧接着有不少人刷屏,这个问题很快被淹没。
眼看着还有一分钟就要开始上课,柳惜摘了耳机起身去倒水,等她回来,群里竟八卦起老师的私生活。柳惜想自己刚才应该是错过了老师透露的某个重要信息。
当老师打开第一张作业时,群里变得安静。这是一张看起来非常生涩的作品,交作业的同学在这之前应该从未接触过绘画。这位同学非常有自知之明,她给老师的留言是知道自己画得不好,不怕被批评,老师请痛批我的儿童画只求下次能进步
让大家没想到的是,身为业界大佬,讲课时不苟言笑的高冷男老师,开口的第一句话竟然是“还挺可爱。”
他没有讲任何造型和色彩相关的问题,也没有做任何批评,反而是说“其实怎么画都是可以的,你喜欢三头身的人物就画三头身,儿童插画也没问题”
这位老师在行业内备受认可,在cg绘画还不繁荣的时候,他就已经是国内最顶尖游戏团队的主美了,后来他离开游戏行业,从事电影美术,这几年来为许多大片绘制过概念图和分镜,也为多部国内外经典院线电影画过宣传海报。
一年前,他回归手绘创作,国画颜料、日本颜彩、油画颜料、色粉、水粉、水彩、彩墨甚至是彩铅,都有所尝试。在国内,他的手绘画风是独一无二的。
前段时间,他突然宣布要开设线上课程,讲授混合绘画材料的技法和运用。开课不到一天,两百个名额就满员。
柳惜是完全不懂美学的人,罗奕曾告诉她一套关于审美的理论,她总结下来,罗奕的大概意思就是说,她的审美是处在低级趣味里的。当然,那时候的柳惜并不认可“审美有标准”这种论调。
这会儿老师又说“说点题外话,画画没有条条框框,耐心比灵感和天赋更重要。觉得自己画的不好看不要紧,多画总会好看。更别因为画的不好看影响自己的心情,画画就是为了让自己多快乐一点。实在画的烦,不如就别画。”
柳惜心中半信半疑。
后来讲到一位大神同学的作业,老师跟大家开起了玩笑“怕我最近没单子不挣钱,专门跑来送学费画这么好,我退你学费吧,下节课别来了。”
柳惜在心里算了一笔账,虽然这门课程的学费远低于绘画圈里的其他网课,但由于报名人数多,除去合作的绘画平台抽成,到手也是一笔不小的数目。
不过跟他画一张电影海报相比,当然是画画赚钱更划算,毕竟网课周期长,备课上课需要耗费大量精力。
柳惜搞不懂他这次开课的目的是什么,她不太相信那些道貌岸然的理由。而且据说这是唯一的一期。
她又细想,倒也挺符合他一直以来让人琢磨不透的行事作风。
课程中间休息的时候,柳惜跑到对门去找罗奕。
家里放着轻音乐,罗奕穿着宽大的白t靠在沙发上闭目养神。柳惜参观完一圈后,走到他面前拿起他的眼镜看了一下。
他少戴框架眼镜,这幅是新配的。银质细框,非常轻巧。
罗奕顺势把眼镜戴上“喝茶吗”他沉浸在自己世界里的时候,由于松懈,会对周围人多几分习惯性的客套。
柳惜摇一下头,从口袋里拿出车钥匙递给他“今天去柳恬学校,有个路口不太熟,以为违章了,就查了一下昨晚你去机场的路上有个超速。”
罗奕像是没听到这句话,把玩着车钥匙上多出来的钥匙扣,对着柳惜轻轻地晃了一下。
“礼物,全家人都有。”柳惜一笔带过。
“自己做的还挺精致。”柳惜有做手工的爱好,罗奕对此倒是不吝赞美。
柳惜看着他藏在镜片后的那双眼睛“我给之越也带了礼物,她什么时候会来家里”
罗奕知道这人从不喝茶,却还是起身给她倒了一杯。他弯着腰,看着茶杯被注满,“你们俩有多久没联系了”
柳惜跟裴之越之间的交情处于“姑嫂”关系和普通朋友之间。她看了眼罗奕推过来的茶,能想象出他酷爱的那种苦涩感,并不打算尝一口。
她拿了本罗奕放在手边的书靠在沙发上翻看起来,“挺久了吧。你和柳恬过生日她总归会来家里吧。”
“恬恬下巴上的伤好了吗”罗奕很自然地换了个话题。
柳惜一怔,傍晚的时候,她根本没留意柳恬的下巴上有任何异样。她继续翻书页,语气不太确定“好了吧。”
“那就好。”罗奕的声线轻飘飘的,一字一顿。
柳惜闻声立刻抬头,罗奕果然正用一种匪夷所思的眼神打量她。她叹口气“好吧,我承认我不知道这事。”
“上周跟她同学骑自行车摔的。小姑娘长大了,知道爱美了,你要是有什么祛疤的护肤品,可以拿给她用。”罗奕早上收到柳恬发来的微信,她委屈巴巴地说自己要留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