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汐颜狠狠地哭过一场, 好受多了, 她收了泪, 有些不好意思地从柳雨的怀里起身,说“让你见笑了。”抬起头, 见到却是柳雨温柔的眼神像是把人心疼到骨子里,就连为她拭泪的动作都无比轻柔。莫名的,她想到了黎未看骆灵的眼神, 以及在骆灵面前的黎未。收起了满身的鳞刺甲片,露出最柔软的部位, 只为和心爱的人能够更近的接触,能够守在她身边。
她突然发现柳雨变了很多。
以前的柳雨是绝不会这样, 她活得潇洒很多, 大大咧咧的, 不会像现在这样小心翼翼。
头一次,她很认真地打量柳雨, 却似看到了黎未对骆灵的那种刻骨缠绵的留恋。黎未为了寻回骆灵, 放弃了生命,放弃了族人, 只为能够乞求乌玄别再轮回、别再恨, 回到真身中、回到故乡。
柳雨想要的是什么她吗她想起柳雨经常叨叨她的经常性失踪人口, 她想起柳雨站在张家村废墟上面的身影。
柳雨给张汐颜擦泪,却越擦却多, 她揪心地疼, 语带轻松地说“张十三, 你不哭就不哭,一哭起来都快赶上黄河决堤了。”她的话音落下,却被张汐颜搂腰抱住。她的动作一僵,随即轻轻地抚着张汐颜的背,轻声说“放心吧,我不会笑话你,我难受的时候哭得比你还惨。”天都塌了的那种,像把整个人都撕成碎片的疼。她那时候才终于明白为什么生离死别是人生难以承受的伤痛,就是那种明知道她就在那些塌方的岩石土方之下,却连挖都没法挖,脑子里满是她被压在岩石下的惨状。
好一会儿过后,张汐颜渐渐平复下来,她放开柳雨,抬眼望着那张因修炼蛊术而变得妖媚且容光焕发的脸,似想重新认识如今的柳雨。
柳雨被张汐颜温柔凝神的眼神看得心头小鹿乱撞,有点心慌,有点想法又不敢确信,她想从张汐颜的脸上看出点什么,但除了那很容易让她很容易产生误会的眼神,她看不出什么,但能明显地感觉到那种情绪和气氛,很静,又像是有什么缠绕着她俩。她鬼使神差地将唇落在张汐颜的唇上,唇瓣交触,反馈到脑海中的信息是静谧而柔软的,又似雨后的阳光照在森林里挂在叶尖的露珠上,还像轻轻地咬在甜美的奶酪蛋糕上。美好的感觉让她阵阵悸动像触电般划过心脏,让她生出种想要索取更多,又或者是紧紧地拥抱着张汐颜,但她没敢,她怕张汐颜反应过来抽她。她将唇从张汐颜的唇上挪开,却眼张汐颜闭着眼,神情温柔而安静。没有了平日里那拒人于千里冷漠的张汐颜乖顺柔和得让人心疼,她忽然就理解了张长寿会那么疼那么宠女儿,不仅是因为他是一个父亲,而是知女莫若父,他早看透了张汐颜的本质。
抛开张汐颜冷冰冰的气质和坏脾气,她就是父母眼中乖乖女的模样。
张汐颜避开柳雨的视线,说“我没事了。”转身去洗漱间,意图洗走身上的狼狈。
她站在镜子前,看到的是自己红红的眼和唇。眼睛是哭红的,唇却是被柳雨亲红的。
她的手紧扣在洗手台上,想努力平复情绪,但满心混乱。
她想变得像黎虫虫那样强大,可自己更像个没用的软包子。
她不知道自己对柳雨到底是什么样的感情,也不想在父母尸骨未寒背负血海深仇的时候去谈感情。可情况有些失控,从她张家村遭到的屠戮所产生的危机和形势变化,到她对情绪的控制管理以及对情感的处理。
她知道这样不对,但到底又怎么才是对
一个人变成另一副模样,通常伴随的是巨大的苦难和悲痛,那是置身死地从自己的腐骨烂肉中长出来的新血肉,就像一株被截断地树再从断处抽出新枝桠,带着过去的伤痛和痕迹变换了造型延续着生命。
她在经历的,柳雨同样在经历,并且比她承受得更多。柳雨除了生离死别还有求而不得。
张汐颜多希望自己能是铁石心肠,能是满脑子一根筋地全是报仇,头也不回地奔着庚辰去,其它的什么都不想。可人生不是只有仇恨,活人比仇恨更重要,让活着的人能够好好地活下去才是最重要的。
好一会儿过后,张汐颜才出了洗漱间。
柳雨站在门口背靠墙等着张汐颜出来,用眼神询问还好吗
张汐颜不知道怎么回答,轻轻点点头,表示还好。她想把心思转到正事上,又想到她不在的这段时间柳雨的付出。事务所全靠柳雨在撑着,她二哥的伙计都靠柳雨护着才活下来的。
他们和庚辰是两个部落间的你死我活,没有任何可退的余地,要想活下去,就只能斩灭对方所有的有生力量,斩灭对方一切战力。庚辰对他们做的也是这样,新生代、婴幼儿乃至他们的手下都不放过。
这已经不是黎未和庚辰的战争,而是自上古时代延续下来的应龙部落和花祭部落的战争。很讽刺,已经是科技文明时代,却还在继续部落之战,却是事实。
张汐颜出了办公室,见到大半的伙计都还留在这里。
他们给自己涂了伤药打了夹板,默默地守在外面等着小老板出来。
张汐颜从他们每一个人的脸上、眼里看过去,把他们都记下来,她说“重新向大家自我介绍下,我叫张汐颜,是花祭部落大祭司黎虫虫的后代,镇山道派的传功长老及未来掌派人,我身负巫族以及镇山道派的两派传承。”
伙计们纷纷站起来,一个个神情凛然地看着自家小老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