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评判长老都还未反应过来, 拉着白须的手微微一顿,便瞠目结舌地见着谢虚离开。
其实那人不管是不是主角受, 谢虚都是要认输尽快解决武斗的。
他回到看台上,齐周灵立即便站了起来,微微踮脚前倾,勾住了谢虚的衣角,看起来乖巧又软得可爱。
那双黑魆魆的眼睛也如浸润过泉水的宝石般,齐周灵微侧了侧头“你认识他吗”
“曾见过几面。”
而沈谭哪怕未听见谢虚后面说的话, 现在也有些要疯魔了。
冰凉的剑身贴在臂弯之上, 一片皮肤都被剑熨的冰凉,直到身边的评判长老出声提醒, 沈谭才似恍然间回过神来。只不过方才瞬息间, 他额间已渗出冷汗,连嗓间都似被什么黏稠而上,低哑难言。
谢虚他究竟要做些什么
为什么弃权认输
上辈子粗瞥一眼,看到的那个嚣张跋扈、不可一世的形象, 和仿佛刻入骨髓的恨意,都似要随着重活一世消融的不见人世。
本不应当如此。
他绝不能忘记。
沈谭微咬了咬唇,洁白贝齿隐见露出,因咬牙得厉害,竟是沾了点淡红血色。
临近夕照落日,谢虚又颇好运地被安排下场比试。这次对面是个约近不惑之年的青年,蓄着美须,看着倒也很精神。谢虚只不过接下他两招, 便又如先前如法炮制的认输弃权,倒让那蓄须的男子大为吃惊,紧接着,便是面上一片喜色。
男子微颔首,端出一幅前辈风范来。
“倒也是青年才俊,能接得下本掌门一招。只是少年人切不可急功近利,还需修炼自持,将基础打好了,才可”男子还未说完,便见谢虚已经是向着擂场外走了,顿时有些气郁,一双锋利双眸直生生瞪去
那年少轻狂的少年并未回神,只半蹲下来,隐约可见他身旁还站了个穿着锦衣细稠的小少爷。即便隔得远,也能见到那七、八岁孩童相貌颇为精致,看着娇纵忽然间,那孩童抬眸望了过来,眯了眯眼睛。
男子忽地便脊背攀上寒气,一句话也支吾不出来,原先的气焰,更似被泼了冰般打焉。
齐周灵倒是将男人的相貌暗搓搓记住了
只不过依那男人的武功,也实在碰不到一块。
小少爷将目光收回来,看着伸出手等他牵的谢虚,也没顾得上方才听见什么,便软绵绵道“好。”
谢虚道“那便今夜出去。”
今夜出去什么
他倒是听过,武林盟外的灯水河畔为世间三绝美景之一,想要去看看也并不如何奇怪。
因是特殊时刻,武林盟中虽说不上全线戒严,但也不好擅自出入。只是办法总是人想出来的齐周灵人小心思也深,他虽然不想处处借着融雪城的名声,但真要到牟利时,也决计不会手软。
齐周灵微微抬头,下巴上硬生生压出一把软乎乎的肉,看起来当真是于他武功不合的天真可爱。
正想着和谢虚出去逛灯水河畔的美景时,便见谢虚微微倾身,黑发冰凉落在他肩头,温和的声音极为动人悦耳“我去给融城主传信,约他在荔萧院中见面。”
齐周灵猛的从美好的畅想中回过神来,唇微微一抿,神色如同被抛弃般惊讶又悲愤“为什么要带上他”
“什么带上他”谢虚没注意到齐周灵的奇怪措施,微微俯身,如锦缎般的墨色黑发便垂下来,银质面具下露出的那双眼,也是黑沉的睫羽低垂,让人看一眼便觉得心中安定不已。戴着面具的黑发美人忽而道“你夜间睡得不安稳,是不是脚踝和膝弯处涨得疼痛”
齐周灵还有些不忿,微抿了抿唇“是有点疼,大概是要长身量了才如此。”
谢虚“”
谢虚“是你尚且年少,身体承受不住功法的缘故。融城主和我说,你要是疼得厉害了,便寻个时间见面,他以内力为你疏导。”
融司隐平日待齐周灵太冷淡,以至齐周灵虽然被养在他身边,两人平日却很少有亲昵时候。一时听到融司隐原来曾经这样关切过他的身体,还有些别扭的不敢接受好意,只支支吾吾应了一声“唔。”
谢虚起身,也不知想起了什么,神色有些温柔,拍了拍齐周灵柔软又细绒绒的黑发。
谢虚和融司隐传信的方式,是以融司隐给谢虚的一支指笛,只挨在唇边发出一点声响,便有只雪白的鸮鸟从窗边飞进来,等着接谢虚的纸笺。
那鸮鸟圆乎乎得可爱,身手却灵活,谢虚见它歪头看着自己,还记得融司隐给他的一包稻谷,翻出来给鸮鸟吃了,那圆滚滚的小家伙才过来蹭了蹭自己。
谢虚将纸笺折好放在它的爪爪上忽然便觉得。他和融城主分明同在武林盟中,这样私底下传信,又约在半夜三更相会,倒显得如掩人耳目的私相授受般。
只这么一想完,谢虚自己都不由自主地失笑。
融城主哪怕私相授受暗度陈仓,也当是与主角受才对。
雪白的鸮鸟在各个精巧院落中飞旋,它的毛色实在惹人瞩目的显眼,也不知为何,那些武林上鼎鼎有名、功夫高超的侠客却都没有发现它。直到鸮鸟衔着信飞到融司隐所在的竹林宛时,才立于窗檐边,轻啄两下。
窗被推开。
一双修长漂亮、略带薄茧的手伸出来,现在摸了摸鸮鸟柔软的背羽,便从它嘴下取了信出来。
如今谢虚的字已经写的很好了。
融司隐看着信笺,明明只有一句话,他却忍不住要翻来覆去的看,唇边微微勾起,流露出自己都未发觉的笑意。
虽然是因为齐周灵的身体缘故才要来信约见,但融司隐只一想到今夜,心情便好似下意识高涨起来。
他又思索到衣匣中压在箱底的那几件白衣,制式特殊,与他让小厮给谢虚准备收拾的衣物制式、布料、绣工相同,出自同一名技法高超的绣娘。若是穿那几件白衣中的衣物谢虚会发现吗
哪怕被发现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融城主自顾自安定下心,神色仍是漠然,只那异瞳中却好似浮起格外热切的期待来。
苍穹渐裂出金光,红霞漫天,只是先前光芒大盛,只转瞬间便黯淡下来,漆黑夜色攀爬上苍穹。
谢虚与融司隐约在亥时,武林盟中虽没什么隐性规矩,但如今的武林盟特殊,少有侠客愿意出门惹事生非,都在院落中修炼武功端正自身。除了巡逻的武林盟门人外,在亥时应是鲜有人影,也以免让人发觉了他和融城主的联系。
齐周灵这些日子睡得不太好,他又是小孩爱困,虽知道今晚要去见融司隐,但接近亥时时,还是不停打着哈欠。
谢虚穿着平素的利落装束,黑发高束。融司隐给他的面具虽说轻薄,但戴久了还是有些许发闷,夜间便也摘了下来,露出那张稠艷的面容来。他见齐周灵眼角都渗着泪花,有些后悔自己顾虑不周,于是轻声对齐周灵道“要不要我抱你”
齐周灵那可太想了。
可是他一想到是要去见融司隐何况他都已经是大孩子了怎么好意思让谢虚抱要是让人看见,才真正是要羞死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