霎时,佟京等人忍不住乐了,"哈哈,还真是打劫!"
"从古至今,我们一向以‘守’为主,不知被北犰劫掠过多少次,终于反劫了他们一次。"
"哼,解气解气!"
……
"上头不让喝酒,我们饱餐一顿后,尽量多带干粮,带不走的,一把火烧了。"
"估计是因为食物被烧毁的原因,我们成功甩掉了第一批追兵。"
宋继昆神色沉稳,"莫非还有第二批?"
彭长荣点点头,无奈告知:"我们解决了缺粮难题,因人困马乏,不得不歇息一晚,次日天还没亮就开始赶路,匆匆回营。谁知,途中碰见了第二批敌兵。"
其同伴忿忿然,"北犰部落众多,把草原分成一块一块的,我们不清楚边界,路过而已,就被追杀。"
"没办法,只能继续迂回作战。"
"大家都明白,没有援军,非常危险。当天中午,郭校尉派我们回营求援,之后发生的事儿,我们就不清楚了。"
彭长荣忧心如焚,"所以,将军刚才问起‘具体地点’,属下等人猜不着。如今,不知道弟兄们究竟转移到了什么地方?也不知道,他们……是死是活?"语毕,三人异口同声,恳求道:
"求将军,尽快派出援军接应,接他们回来!"
"否则,其余人很可能被困死在北犰。"
事关重大,众人心思各异,齐齐看着指挥使。
接应?这种情况下,派兵援救孤军深入北犰的队伍,等于捅马蜂窝,后果难测。况且,兵马未动粮草先行,打仗需要耗费粮食,也需要准备后援的后援……十分复杂。
进攻大战,劳民伤财,故自古以来,大乾边军皆以"守"为主。
况且,孤军深入草原,半个月了,兴许那支队伍已经遭敌人包围,全军覆没。
救?还是不救?
宋继昆是指挥使,但,也仅仅是指挥使。他虽然爱护部下,却另有考量,缓缓说:"那不叫‘接应’,确切而言,应该叫‘攻打’。派援军,牵一发而动全身,兹事体大,必须慎重考虑全局。"语毕,他指了指墙上悬挂的地图,"你们三个,识字吗?"
彭长荣满怀期待,赶紧点头。
宋继昆顾虑重重,头疼不已,吩咐道:"把你们了解的地形情况,详详细细,尽快标注上去。"
"是!"
与此同时.草原
河流附近,两个缓坡之间,一支千余人的队伍正在休整。
马吃草,人吃干粮,人和马都疲惫不堪。
左震摘下头盔,整个人倒下,平躺,仰望天空,"唉哟,娘哎,腰酸背痛,老子得躺会儿。"
郭弘磊身上几处负伤,虽不致命,却失血不少。他也躺下,枕着头盔,拽过干粮袋,解开,塞给同伴一把肉干,"吃午饭了。"
"谢了。"左震懒得拽自己的干粮袋,就着河水吃肉干,半晌,"呸呸~"两声,双手揉腮,嫌弃道:"这肉干吧,刚开始觉得挺香,但吃多了,嚼得腮帮子疼,远不如咱们的馒头和饼。"
郭弘磊颔首以示赞同,举起肉干看了看,"又硬又韧,嚼起来确实费劲。不过,总比饿肚子强,将就吧。"
"嘿嘿嘿,今天又杀了一群敌人,痛快!"
郭弘磊莞尔,"又多了一队追兵。"
左震使劲咀嚼,"嗳,无所谓了,好比债多不愁。"
"也是。"
左震出神地仰望天空,片刻后,小声说:"老弟,咱们只剩一千多人了,阵亡过半。"
郭弘磊亦仰望天空,"对。"
"你说,"左震扭头,越想越焦躁,耳语问:"究竟为什么,援军至今没出现?莫非……将军压根没派援?他不管咱们的死活了吗?"
为免军心动摇,郭弘磊耳语答:"我相信将军,他绝不是那种人!兴许,咱们派回去报信的人,都被敌兵截杀了。"
"可恶,可恶!"左震无可奈何,咬牙切齿,苦恼问:"接下来,咱们应该怎么办?"
郭弘磊目光坚毅,"策略不变。迂回作战,设法南下,早晚会回去的。"
"但事实上,咱们越来越往北了,估计快打到敌兵老巢了。"
郭弘磊宽慰道:"不至于。如果真找到敌兵老巢,若能捣毁,咱们算是死得其所了。"
"老弟,你当我怕死?"
"岂敢?我几时有这个意思了?"
左震食不知味,慢吞吞嚼肉干,"老子敢从军,就不怕死。只是觉得愧疚遗憾,唉,我恐怕不能给爹娘送终,也看不见儿子成亲、女儿出嫁了。"
郭弘磊低声说:"你的孩子都有十几岁了,而我,家父早逝,家母健在,长子四岁,小女才周岁——如果我战死,养家的重担,将落到拙荆肩上。"
左震拍拍同袍胳膊,"愁什么?你不是有两个弟弟吗?"
三弟天生病弱,四弟玩心重不成器。郭弘磊沉默,不由得苦笑。
左震会意,宽慰道:"家家有本难念的经,我家也有烦心事,但、但不用太忧愁,假如咱们阵亡,按律,朝廷会给烈士亲属发一笔抚恤银的!"
郭弘磊内心滋味难言,目不转睛,凝望天空云朵,盯得眼睛发涩时,蓦一阵晕眩,仿佛看见了妻子的笑脸,瞬间黯然神伤,"我和你一样,无惧为国捐躯,只是放心不下亲人,害怕我死后,家小受欺负。"
"你夫人是知县,你岳父是朝廷大员,谁敢欺负你的家小?"左震笨拙安慰朋友,"尽瞎操心!"
郭弘磊叹了口气,"实不相瞒,我岳父年事已高,身体不太好,年初已有告老之意。拙荆再有本事,也只是一个弱女子,偶尔难免顾此失彼,实在令人担心。"
"啊?这、这……"左震猛一拍草地,"嘿,看来,咱们必须活着回家才行!"
郭弘磊见对方振作起来,悄悄松口气,豪迈附和:"对,我们一定要活着离开草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