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弘磊吃惊皱眉,鞭子忙交给亲卫,捧起妻子的右手,审视其破皮渗血的掌心,顾不上其它,关切问:"除了手,还有哪儿受伤了?"
两百多双眼睛注视下,姜玉姝回神,立即绷紧脸皮,摇摇头,往回抽手,"没了,就右手,被缰绳磨破了皮,小伤,不碍事!"
"大人,上点儿药吧?"李启恭及时奉药。
郭弘磊不动声色,看了风流典史一眼,吩咐道:"军中的止血药更好。拿来。"
"是!"亲卫忙递上药。
郭弘磊亲自为她涂药,并细心包扎,确认她筋骨没受伤,才扫视佟京一队人,疑惑问:"路挺宽的,她主动让路,谁那么不小心?甩鞭子打伤路人的马?"
"咳,我。"众多人目睹,佟京无法抵赖,满脸歉意,却说:"唉,刚才我经过的时候,尊夫人的马突然受惊,凑上来,我碰巧一挥鞭,压根来不及收力。实在抱歉,改天我一定赔一匹好马!"
胡说!分明是你先突然大吼并甩鞭子,打伤了我的马的耳朵,它才受惊的。姜玉姝心知肚明,当众却不便生气,微笑反驳:"哪里?我的马是先受伤了,然后才受惊的。"
郭弘磊挑眉,"哦?"他走向亲手训练出来的温驯母马,查看其伤势,安抚似的摸了摸马脖子。
"不是吧?"佟京暗暗咬牙,惊讶说:"它明明是被陌生马群吓怕了啊,吓得乱跑。郭夫人,你该换一匹马了,换个胆大的,然后勤加练习骑术,以便更稳地控马。"
其余人心思各异,默不作声地旁观。
郭弘磊喜怒不形于色,踱了几步,挡住妻子,从容不迫道:"拙荆的骑术,是我手把手教的,她学会五六年了,今天头一次受伤。"
佟京笑脸又一僵,张了张嘴,顿时不知该如何作答,最终语气有些硬邦邦,"我说了,一定会寻一匹好马赔给知县!"
众目睽睽,至少要维持表面和气,否则,传回营必起议论。姜玉姝定定神,绕出来,大度一挥手,"算了算了!我的马只是耳朵受了伤,会痊愈的,不至于要佟大人赔偿一匹马。至于骑术,因人而异,既防不住种种意外,又有‘人有失手马有失蹄’一说——"她停顿,眸光意味深长,平静道:"总之,幸亏有惊无险,这件事,就此揭过,不必再提。"
她发现我是故意的了?佟京欲言又止,干笑表示:"该赔偿的,我绝不——"
姜玉姝摆手打断,"真的不用!我看佟大人急匆匆的,想必有急事,快去办事吧,区区小事,不值得多费口舌。"
话已至此,佟京不断干笑,无论说什么都不妥了,只能点头,"我确实有军务在身。既如此,你们聊,我们先走了。"
郭弘磊满腹疑团,却在妻子示意下冷静,"慢走。"
下一瞬,佟京上马,"驾!"他率领部下,打马离开,马蹄声轰然远去。
姜玉姝瞥了一眼便收回目光,关切问:"你呢?你若是忙,也赶紧走吧,别耽误公务。"
夫妻面对面,相距仅尺余,其余人识趣地避开。郭弘磊不答,低声问:"刚才究竟怎么回事?"
"说来话长,但依我看,他应该并不是蓄意谋杀朝廷命官。现在不方便谈,改天有空再细聊。"姜玉姝彻底平复了,眉眼带笑。
"你出城来做什么?"
"最近连降大雨,我怕润河新筑的堤岸被冲坏了,得亲眼看看才放心。然后,顺路看一看桑树的长势。"
姜玉姝问:"你呢?出营做什么?"
"办差。机密,不能告诉你。"郭弘磊眺望北方天际,皱了皱眉,叮嘱道:"润河一带没什么,但千万别靠近北境线。"
姜玉姝顺着他的眼神,也遥望北方,顿感不安,"怎么?难道敌兵又发起袭击了?"
郭弘磊低声答:"边境线漫长,防不胜防,小心驶得万年船。"
"嗯,我明白。"姜玉姝轻声说:"放心,我看看堤岸和桑树就回城了。"
"这就好。"
交谈片刻,均有公务在身的两人分别。
"来,上去!路远,你出行最好坐车,省得风吹日晒雨淋。"郭弘磊习以为常,搀住她的腰,把人扶上马,"手疼不疼?"
姜玉姝摇摇头,"不疼。我倒想坐车,但你看看,前天刚下过大雨,道路泥泞,坑坑洼洼的,车轮一会儿就裹一层泥巴,没法赶车。"语毕,她抬手一引,"你也快上马!你们先过去。"
郭弘磊上马坐稳,下意识让她,"你先过去吧。"
"你先。"姜玉姝十分坚持,"必须您先请。"
郭弘磊不解,"为什么?"
姜玉姝笑盈盈,一本正经答:"首先,你的品级比我高,下官理应让路;其次,为妻应该尊敬夫君,我不想你被人笑话娶了个母老虎。"
"哈哈哈~"旁观将士们哄然大笑。
右手握缰,掌心伤口刺疼。她忍着疼痛,含笑催促:"请。"
郭弘磊莞尔,剑眉星目,俊朗颔首,"行,依你。"说完,他没坚持相让,依言先行,策马时扭头提醒:"尽快忙完回城,天黑了路不好走!"
"好!"
至此,姜玉姝把佟京撇到九霄云外,继续赶路,晌午时抵达润河边,用些干粮后,沿着堤岸北上,一行人边走边观察,检查新筑的河堤可有被暴雨冲毁。
桑树,就栽种在润河两岸的山上。
"走,上山去看看!"
管理桑山的小吏恭候已久,率领一干手下,殷勤带路,"县尊,请,路滑,您慢些。"
姜玉姝汗淋漓,踩着雨后湿软的土壤爬山,不时停下,审视已经成活的桑树。
奔波忙碌大半天,所有人都累了,一些小吏暗中抱怨,表面却争相尾随,热切讨论桑山的前景,融洽和乐。
与此同时.北境线
五月的草原,绿草如茵,姹紫嫣红的野花竞相绽放,一望无际。
翻过乱石沟,往北,便是北犰的地盘。
午后,一队北犰人从草原深处出现,个个挎刀背箭,迅速南下,从隐蔽处进入怪石林立的乱石沟,潜进大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