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的策论问题在哪儿,林如海肯定一清二楚。
把自己写的策论拿出来当做范文,指出其中问题与优点,一是因为有实例,所以不会让那些读书人觉得云里雾里看不懂;二也免于被人眼红针对,影响他的名声。
林如海堂堂一个探花郎,将自己过往的文章拿出来当做范文教那些读书人写策论,那是对天下学子的关心,跟赚钱没有一毛钱关系。
若是操作得当,说不得此举还能为林如海刷一波声望。
关键这种声望还只是读书人中间的,因为挣钱还会削弱一部分视做生意为洪水猛兽的迂腐读书人的观感,声望也不会太高,并不会让启圣帝太在意。
若是真的成功了,说不得启圣帝还能给林如海升个官儿呢。
简直完美!
当然,因为这个,林如海的这些诗词策论出书后,定价便不能太贵。
不过这个年代虽然已经有了活字印刷,但因为用料多为金属铜字,若是卖出的数量少,成本其实也并未降低多少。为了回本儿,书肆卖出一本书的价钱仍旧让许多贫寒学子望而生畏,只能选择抄录。
贾数出书就是为了挣钱,至于让其他文人学到东西,那都是顺便的。
所以她得好好想想,该怎么降低成本。
林如海听了贾数的要求,这段日子散值回来,便将他以前写的策论文章全看了一遍,还特别认真地找出每一篇文章的不足与优秀之处。
到了如今,文章也都看完了,贾数从中挑出了特别有代表性的三十来篇策论。
每一篇的优缺点都很明显,且绝不重复。当然,这些文章也是越来越完美,让人一眼便能看出其中的进步。
贾数想了想,最后还是将林如海得了探花的那篇策论找了出来。
“这一篇放在最后,不需要写什么,让他们瞻仰一下我夫君的文采胸襟!”
林如海回来的时候,正好听到这句话。
他正站在门口,也不知道这种时候该不该进去。
贾数眼尖,一眼就看到了门口的林如海,直接迎了上去:“今天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她余光瞄到林如海通红的耳尖,失笑,“我刚才的话你听到了?夫君在我心里形象如此伟岸,有没有很开心?”
林如海的脸一下子又红透了:“……开心。”
他还以为自己在若桑心底,早就没什么形象了呢。
贾数回头,发现其他人都在专心收拾东西,她赶紧回头,直接凑到林如海的面前,亲了他一下。
还不等他反应过来,贾数便转身走进了书房:“夫君快进来,你看看我挑出来的这些策论。”
林如海还有些晕乎乎的,听到这话,下意识地往里走。
等到视线落在策论上,这才清醒过来。他一篇一篇地认真翻过,而后笑着点头:“若桑眼光真好,这些策论都很有代表性,对其他学子的帮助应该是最大的。没什么问题。”
贾数这才放心。
正好这个时候书房也都整理复原了,贾数便拉着林如海回了屋子。
吃晚膳的时候,林如海突然想起来一件事:“如今也到了乡试的时间,二舅兄似乎准备回金陵赶考。”
贾数愣了下:“乡试?考举人?”
林如海点头。
“可我记得,贾、政二哥连秀才也不是吧?”
“荣国公功勋卓著,得了一个荫生名额,给了二舅兄。”林如海解释,“荫生不必参加府、州、县三试,可直接参加乡试。”
贾数挑眉:“所以政二哥如今连个秀才都不是,便准备去考举人了?”
林如海怔愣片刻,“若桑,你对二舅兄……”
想到母亲之前对他说的话,他又闭了嘴。
贾数疑惑地看着他,林如海摇了摇头:“没什么,我只是想到其他事。”
贾数大约猜得到林如海想问什么,无非就是她语气中对贾政的鄙夷。可她对贾政确实没什么好感,便没有解释。
林如海又问:“我们可是需要给二舅兄送行?”
贾数赶紧摇头:“你之前送了那么多的书本笔记等物,已经仁至义尽,没必要再掺和他的事。”
见林如海不解,她赶紧解释,“虽说荣国府中一直传有二哥哥很会读书的言论,但在我看来,我那二哥哥实在不是读书的料。这也不是他第一次参加乡试,以往可都没考上。你这个时候过去,指不定他还以为你是在炫耀。”
林如海瞪大眼睛:“为夫见二舅兄君子端方,并非那等胸襟狭小之人……”
贾数也不勉强他,只是说:“你如果真想去送行,便……”她眼睛往书房的方向看了看,“便将才整理出的策论文章与诗集抄录一份给他送过去吧,想来会有用的。”
虽然贾数对贾宝玉并不怎么看得上眼,但有一点,她还是赞同的——
贾宝玉作诗很有灵性。
但从贾宝玉写的那些诗却被贾政批得一文不值来看,他写诗的本领肯定不会太好。
完全可以拿林如海写的诗给他洗洗眼睛,开发一下他写诗方面的才华嘛。
林如海张了张嘴,半天也没想出其他更好的礼物,只得点头:“那为夫明日带着诗集策论给二舅兄送去,这之前,便劳烦若桑帮忙找人抄录一遍吧。”
贾数自无不应。
第二日,林如海特意提早散值回家。
贾数已经将要送给贾政的东西准备好,见他回来,便直接递给了他。
林如海眨眨眼:“若桑不一起去吗?”
贾数拧眉:“我就不必过去了吧?”
如非必要,她并不想再与荣国府扯上瓜葛。
“二舅兄毕竟是你兄长,若是只有为夫一人过去,岳母与二舅兄也许会多想。”林如海认真劝到。
贾数无奈,她不去,说不得贾史氏才更高兴好吗?而贾政会不会多想,她又不在意。
但林如海期盼的小眼神儿实在让她拒绝无能,只能点了点头。
与林母告别后,夫妻二人才坐上马车,前往荣国府。
荣国公在家,听到他们来了,忍不住叹了口气。
贾敬就在旁边,忍不住看他:“二叔叔,如海过来是为政弟送行的吧?他毕竟是探花出身,只随意几句提点,便足以让政弟受用,为何二叔叔一脸愁容?”
贾敬也是进士出身,只是他毕竟当官多年,且当年科举也不过是侥幸吊了个二榜进士的尾巴,后来还是在殿试时,被启圣帝认出了自己的身份,才将他的名次往前提了提,没让他掉入三榜同进士里面。
所以在科举一途的心得上,他确实是不如林如海的。
贾代善如何不知林如海只需提点贾政几句,便能让他此次科举受用?
可……
“贾数之前回门,如海送给政儿的礼物便是两箱子他科举这些年读的书和笔记心得,可他看了这么久,他那老师还是说如今火候不够……”
贾代善如今对贾政已经没了期望,冷静下来后去问过贾政的老师,这才得了句“许是考童生都差点火候”的回答。
你说一个童生都考不上的人去考举人,就算运气逆天,那也不可能考上啊。
真当考官是瞎子啊?
若只是如此,他也不会愁眉苦脸。可林如海要来,那恶鬼怎么也是要跟着过来的。
贾代善自觉已经老了,可经不起太多惊吓。
他下意识地想要去摸自己的胡子,却只摸到了短短一截,心底更是生气,同时对贾数也愈发忌惮。
贾敬并不知道贾代善心中真正的顾虑,但却被他的话给惊呆了:“火候不够?府上不是一直说政儿天纵奇才,轻易就能考回个状元?就算其中有夸张,但也不至于连个举人都考不上吧?”
贾代善无奈:“妇人手段而已。”
别说贾敬了,就算是贾代善,他就算从贾敏的记忆中知道贾政很可能读书不行,却也没想过他的本事连个举人……不,应当说是童生都考不上。
贾敬立刻想到了贾史氏,不由皱眉:“二婶婶?为何?”
贾代善嘴角微抽,到底没将贾史氏想将贾政抬起来与贾赦打擂台争爵位一事说出来。
他觉得丢人!
林如海与贾数已经到了荣国府门口,下车后,贾数看着那大大的“敕造荣国府”门匾,眼神淡淡。
林如海偏头:“娘子?”
贾数对上他关切的眼神,抿嘴一笑:“你这样子,可完全看不出是个做了官儿的。”
身上完全没有一丝官威不说,整个人气质清隽,竟似还未踏入官场的求学学子。
林如海瞪眼,当即站直了身体,表情严肃。
看起来倒是有些唬人,但贾数却知道,他就是个一戳就脸红的纸老虎。
贾代善与林如海也有几个月未见了,对他的印象还留在之前在翰林院相遇那天,看到他的第一眼,还有些发愣:“如海倒是沉稳了不少。”
林如海双目微微睁大,轻轻偏头看向贾数,眼底满是得意。
贾数面上温柔,心底却在憋笑。
果然,他就帅不过三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