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沁便露出了一点客气又体贴的笑容等着。
“今日我听入迷了,这才晚了一些,真不好意思沁沁。”她说得言真意切,那抱歉的模样并非作假。
这便是柳沁的现在接的营生,替这位崇尚西式学术的宋家小姐替课,索性这位宋玉莹因为一次都没来,老师同学也都不并不认识,这些日子以来竟然都并未被人发现。
而这上课的时间,宋玉莹几乎都是去到各种讲外国文学的地方探讨听课,名曰“研究社”,听起来就是些稀罕玩意。
因得宋玉莹的缘由,每日下课后她就在此处等着,将书本还给宋玉莹,目送她装作从大门刚出来,走向了宋家来接的洋车。
于是柳沁便沿着小路上的影子一直走,走到渐渐模糊了背影。树的对面,停在路边的一辆黑车才发动了起来。
“少帅,难不成是看上那姑娘了?”张超惯是心直口快,但他这也是第一次遇到沈苍让当街停车的事情。
且只是停下,在这里默默看了半个小时。
半个小时,只是看着。
这不得不引起张超的双重高兴和双重担忧,喜的是自家冷冰冰的少帅居然也有停车看姑娘的时刻,忧的是他竟然皱着眉头看了整整半小时。
难不成少帅不喜女子是有原因的?
这样一想着,他免不了侧头看向后座目光仍旧追逐着那抹身影的沈苍,一双眼睛瞪得圆圆的颇像是年画上虎头虎脑的娃娃。
直到眼前再也看不见一点影子,沈苍才转过了头来,锋利的五官因为光影显出了几分莫测的阴冷,晦涩的目光是张超从未见过的模样。
他没有回答张超的问题,用戴着手套的手扯了扯领子,仿佛是要从身体里扯出什么,语气坚定“开车。”
在这里会遇到她,是沈苍没有想到的。或许是因为他有了上一世的经验,打算先一步去往淦城处理内乱的缘故,他才会在这个时候来到孚城,看到她。
比上一世第一次见到她,早了整整三个月。
上一世的沈苍恃武而傲,从不将任何人放在眼里,包括自己的义父,统领川北军阀的张敬宗。
正因为如此,各大军阀最终选择了先将他除去,他只笑他们不自量力。只是他怎么也没有想到,自己护在身后的那个人,原来才是一直出卖自己的那个人。
困入陷阱,身体被人打成筛子,本以为自己最终还是输了,再一睁眼已经是自己身死的六年前,自己还没背叛张敬宗自立门户,也还没遇到柳弯弯。
沈苍清晰地记得,第一次见到柳弯弯的时候,她穿着石榴色的连衣裙出现在宋自安的宴会上。
“这是我的义女,柳弯弯。”
她施施然冲自己行礼,双颊是浸在牛乳中的蔷薇,双唇是沾着晨露的樱花。
等她用含羞带怯的目光望了自己一眼,便是满厅珠光宝气,满屋金碧辉煌都不及她眼。
一想到这些,沈苍那颗沉寂着的心脏因为疼痛而抽搐起来,在胸腔里长翻滚着深沉的痛苦。
仿佛只是在诉说衣服上多了一个褶皱一般平淡的语气“找人看着她。”
“好。”张超的话虽短,却是为了压抑住自己的笑意,他恨不得立即昭告天下,瞧,沈少帅也有这么一天。
柳沁越走越是靠近吵闹的堂子,她钻进胖婶子家里,往胖婶子手里塞了一块时下难买的巧克力——这是宋小姐的馈赠,她从未吃过这些,也并不好奇,反倒拿来做了个人情。
胖婶子一瞧这东西,吓了一跳,忙小声说“这如何使得?沁丫头你快拿回去。”
“我又不吃的,这些日子多亏了婶子帮我遮掩这营生怕被别人抢了去,我自当孝敬您的。再说了,您家里的胖娃子小着,吃些这糖什,也不打紧。”
说着她从胖婶子的柜子里摸出了自己那件半新不旧的褂子,换下了这身校服,看上去便是个小姐的丫鬟模样。
胖婶推脱不过,便也接纳了她的好意“我先替胖娃谢谢你了。”
柳沁换好了衣裳,便走进了堂子,这是个将各家房子都挤在一堆的地方,数个院子紧巴巴地凑着,寸步不让地挤在一堆,公共的路倒显得逼埑起来。
她熟练地摸了一把墙灰抹在脸上,低着头穿过人群,在这里无论发出什么样的声响都不算私人,张家长李家短孙家的娃子今日尿了几次都有人说道。东家里若是肉下了锅,最西家都能寻着味儿找来。
一个妇人插着腰,两只脚如张开的圆规一般立着,扯着嗓子同人讨价还价,余光见到柳沁,冲她嚷起来“你家那病鬼父亲今日咳了一天了,该死还是死了吧,免得扰人清梦。”
她话说的难听,柳沁全当没听见。她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哪能骂得过泼辣妇人,何必自讨没趣,只匆匆穿过了人群往家里去。
隔着院门老远便能听见男子撕心裂肺的咳嗽,柳沁心里一惊,推开门就往里冲。
枯瘦的男子捂着嘴,却也可见指缝里渗出的血来。
作者有话要说 我感觉,这个新故事,会是目前以来我写得最舒服的一个故事。
解释一下结局哈,程司令就是程成,从灵魂上看是女主生父。这个结局只是发散一下,告诉大家女主的心病为何没有还还因为差了程成,至于如何和程成斗智斗勇,和孟杰还是景逸在一起。我就没写了。
因为写的话其实翻来覆去就是这么几样,干脆不写了,免得审美疲劳。
——新故事柳沁虽然也很聪明,但受到时代背景和社会的限制。顺带一提,这个故事的背景我用的是已经停笔的《青山遥》的时代背景,其实也就是架空军阀。不过大家也不用去看《青山遥》,毕竟我才写了两章哈哈哈哈哈哈笑: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