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吹树叶沙沙作响, 在寂静的空间里, 这几乎是伴随着满树飘带的唯一声音。
景逸又回到了这里, 南乡。
树下坐着一个少年,周身泛着黯淡的光芒, 脸上的表情, 却是一个行将就木的老者。
他的样貌, 便是景逸身旁的小沙弥模样。
微光唏嘘地穿透了他的身体,像是千疮百孔, 他却丝毫不在意。看见景逸走近了,才小声说“你们的愿望我都替你们实现了,两周之后你就会回到自己的身体里, 不要忘记我们的约定。”
约定什么约定
我们是谁
你说你已经实现了我的愿望, 那个女孩她现在在哪里,叫什么名字
这些问题一个接一个春笋一般从他心里冒出来,可他却一个都没能问出口,这个梦,便戛然而止了。
“圆圆, 你好点了吗”
关切的声音让景逸从黑暗的沉沦中苏醒过来, 眼前白花花的一片,鼻尖是消毒水的味道。
他被送来医院了。
梓童的声音还在耳边“真是的, 你既然生病了就要请假呀,或者打个电话发个信息给我吧,要不是我中午回宿舍取东西,你要还要烧一个下午吗”
「“你有什么痛苦, 我都帮你分担。”」
女孩稚嫩的话语突然出现在耳边,景逸来不及回应梓童的话,仔细地感受着这两者语气的区别。
都是那样温柔,像是真的有人在感同身受一般,分担了自己的难过。
真的是她吗
景逸第一次仔细打量了梓童的模样,眉眼带着江南水乡一般似水的柔情,精致得像是仕女图上拓印下来的一般。
挺翘的鼻子饱满的鼻尖,形状好看的唇涂着透明的唇膏。
不知是不是景逸的心理作用,这张脸突然就和小女孩精致的五官重合起来了。
景逸张了张嘴,不知道说些什么好,梓童却自顾地理解了“是饿了吗也对,你都没吃什么东西,我去买饭,你先自己休息一会儿。”
于是,病房里又只剩下了景逸一个人。
那年,他父亲出车祸死了。
他不明白为什么昨天还好好地说要带自己去玩的爸爸,会突然地离开,也不明白,为什么妈妈一滴眼泪都没掉。
或者说,他似乎能够明白。
因为就连他,虽然满腔都是那个年纪还无法分辨的悲伤,强忍之下,却没有丝毫泪意。
现在回想起来,他只记得晴得泛灰的天空和褪去颜色的四周。
直到有一只手抓住了他的手,他转过脸去,就看见了精致的女孩哭得像是个泪人。
“你有什么痛苦,我都帮你分担。”
那一刻,他真的感觉到自己内心的感情,都经由她的眼泪流淌了出去。她是天使。
怎么会是梓童这样披着羊皮外衣下狼一般的人呢
孟浩身上裹着一圈绷带,苍白的脸上却丝毫不感觉伤口的疼痛一般的平静。
“你这次伤得也太重了吧。”周医生语焉不详意有所指,“要不还是辞职了吧。”
孟浩拿起自己的外衣穿上,将那一身精壮的肌肉包裹起来,语气不容置喙“不必了,小伤而已。”
周医生有些气愤“你是仗着还有个弟弟胡来是吧。”
“有些事情总归是需要人去做的。”孟浩说得随意,“我就是那个人。”
他推开门,正好能看见梓童的身影,不禁脱口而出“梓童”
不怪他,实在是他从来没有见过梓童穿校服的样子,长发束成马尾活力地摆在脑后,不施粉黛的脸白净得过分,乖巧得像是一个听话的好学生。
不,如果是梓童的话说不定就是那种学生。
梓童听见他的声音转了过来,接着扬出了一个亲切得恰到好处的笑容“教练,你也在这”
既带着对他的疏离,也带着经常见面的熟稔。但总而言之,并不是熟人的范畴。
梓童并不希望在这个阶段有什么和景逸之外的人有什么绯闻,这不符合她的设想。
“我来看看朋友,你呢,你生病了”孟浩语气里带着毫不掩饰的关切。
“不,”听到她的回答孟浩松了口气,却又听她说“圆圆生病了,我去给她买饭。”
又是这样。
梓童就是这样太过善良,才会让人担心她会不会受欺负。
孟浩在心里摇了摇头,“我正好也打算去食堂,一起吃个饭”
“不了,我要带回去的。”说完梓童歉意地笑了笑,转回身同时抬脚,像是不顾一切一般往前走。
仿佛谁都不能让她停下。
身后传来一声闷笑,孟浩不满地转过头去,周医生一点儿也不怵他,反而调侃“你看看,就算你是迷倒万千妇女的健身房教练,还是拿这样的小姑娘没办法。要不要恢复你孟家大少的身份看看”